一张溜索照片背后的故事
20.10.2015 17:29
本文来源: 法院
海拔1300米的大山深处，突如其来的各方关注，让这群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年轻人有些忐忑。成绩单倒是经得起验证，法院提供的统计显示，最近三年，这个法庭审结各类案件1500余件，人均结案数高于奉节法院平均水平，审理的案件无一件因认定事实或适用法律错误而被上级法院改判或者发回重审。法庭的上一个荣誉，是2012年被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评为“民生法庭”，当年还得了奉节“全县法制宣传教育工作先进集体”。
从重庆出发4个小时车程，到达奉节，从奉节出发1小时40分钟后，到达第三人民法庭。法庭5名干警，最“老”的是庭长程政清，1981年生；其他都是“85后”，还有一个“90后”。他们面对镜头有点不适应。关于溜索，程政清说：“到那个地方要用溜索才能进去，但我们不是天天都用，我们天天都要办案子。”
先说清楚法官和律师的区别
第三人民法庭与湖北省恩施市和利川市接壤，辖区5个乡镇，海拔从200多米到2100多米。山大坡陡、谷深路遥。
法庭驻地兴隆镇，被称为绝世奇观的天坑地缝景区就在此处。不过庭长程政清却不是来看风景的。他的阅历算得上庭里最丰富的。“从西南政法大学毕业后，在重庆万州当律师。”程政清聊什么都不如聊法律擅长，但当律师只为当事人说话，让他觉得不是滋味，“我学法律是希望为公义说话的。”就这样，他考进了法院，第一站就是第三人民法庭，一待就是8年。“当时最大的变化是收入，之前在万州一年收入有五六万，刚来第一个月700多元，我有点吃惊。”
不过当了法官，他才发现办起案子更难。今年初，法庭受理了一个金融借款合同纠纷案。程政清和书记员驱车两个多小时，又步行了近一个小时才赶到被告家中，去送达法律文书。“被告身患重病，还在医院住院。家徒四壁，土坯房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有一位不到一米五高的78岁的老太太,还有被告的智障儿媳和一个幼小的孙儿。”程政清详细询问调查了被告家里情况，直到夕阳西下才离开。老人佝偻着身子，坚持按农村送贵客的风俗，将他们送出几里路。
回来之后，程政清找到原告银行的负责人，把所见所了解的情况通报给他们，希望原告给予人文关怀，减免被告债务。原告表示愿意免去债务，随后就到法庭撤诉。
“现代法治要求的是法大于情，如果道德、情理跟法律发生冲突，毫无疑问法律的地位是至上的。但我们在实践中，如果只顾法律的硬性规定，简单裁判的结果有时倒不能维护司法权威。”程政清说。
和他一样有过困惑的，还有法庭法官李明航。2014年10月,李明航去一起金融借款案件被告王某家送达法律文书。李明航讲明来意，把开庭传票交给王某，没想到王某很不服气：“我们村的好几个人都欠银行的钱，凭啥子只起诉我不起诉他们，这不公平！”
“我当时既诧异，又无奈。这和学校时学的和想象的都不一样。”李明航是陕西人，从西北政法大学毕业之后来到奉节。他只好现场对王某进行法治教育:“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欠钱不还就会违法。另外几个不是不还，是他们跟银行约定还款的时间还没到，所以这次没有起诉他们。”
法庭法官舒涛为一起离婚案件当事人送达法律文书时，当事人死活不在送达回证上签字：“签了字就等于同意离婚，不签就不会离婚！”
程政清说，当地村民常把法官跟律师混为一谈：“去被告那里送达时，常有人说我们是原告请来的帮手。我们不得不现场给他们讲法官和律师的区别。”
针对农村群众法律意识现状，他们有意识把普法教育的重点转向村两委干部、农村致富带头人、进城务工人员、学生等群体，让这些容易接受法律知识的人员先了解法律规定，再通过他们带动身边熟人学法、懂法；宣传内容也有针对性地宣传婚姻法、农村土地承包法、劳动法等涉及三农问题的法律法规。
最好的宣传就是判决
在法庭上工作，最常面对的压力来自当事人，“很多当事人不懂法律，诉讼过程中他会不断向法官施压，有的当事人在法官办公室哭闹不走，一上班就来堵门；有的当事人扬言要杀法官全家甚至要炸法庭；有的当事人用污言秽语等方式侮辱法官。”程政清说，对于断案，不能光靠用情，“最好的法制宣传就是判决。”
李明航承办了一起离婚案件，原告向某起诉至法庭要求离婚，并平均分割夫妻共同财产，请求分得19万余元的财产。但李明航审理查明，王某因与“第三者”吴某有不正当两性关系，被丈夫周某发现，结果丈夫反被吴某打成轻伤，吴某被判刑入狱。不过向某不承认此行为是过错，坚持要求平均分割夫妻共同财产，属于自己的财产一分都不能少。审理过程中她多次扬言：“如果判决达不到我的要求，出了人命，看你们法庭如何收场！”
另一边被告周某又不同意离婚：“她在外面偷人，给我造成了巨大伤害，还要起诉我离婚，财产一分钱都不能分给她。”开庭时，双方情绪都异常激动，言辞激烈。休庭后甚至差点动起手来。
李明航心里有数，不动声色。在判决前他已多次到当事人家里、村委会和其邻居家走访，详细了解了情况。在查明相关事实的基础上，李明航依法作出了判决：判决原、被告双方离婚，由于原告违背家庭伦理道德有过错，酌情考虑对原告予以少分财产。
判决后，双方当事人都表示不服，异口同声喊道要上诉。李明航给他们进行了判后答疑。“面对当事人的施压，我们不能因为顾忌矛盾，而一味退让妥协。可能妥协之后，短期来看，矛盾是化解了，案件了结了，但长远来看，这是对我们法律权威的损害，其实是违背了公平正义的法律要义，以后反而会带来更多的社会矛盾。”
事情发展如李明航所料，在上诉期最后一天，被告找到了他，同意按判决分割支付原告财产，原告在这期间也未上诉。李明航通知双方到法庭进行当场兑现，他说：“过了几天，原告又主动找到我，承认自身过错，让我们联系她前夫，将另外的一些后来才到位的土地补偿款进行调解处理，主动表示要按法院判决的过错来分割这部分财产。”
近三年来，该法庭共审结诉讼案件1500余件，审结的案件无一件因认定事实或适用法律错误而被上级法院改判或发回重审。
救人急难 接力助学
第三法庭的法官，在当地被称作“爱心法官”。
2011年6月，程政清和同事在院机关办完公事驾车回法庭，开车到六垭村一个三岔路口，只见几十个村民在公路上围观，两名20岁左右的男子受伤躺在地上痛哭呻吟，一名伤者的左腿骨折，骨头露了出来，因失血过多，已经不能动弹，说话越来越困难，另一名伤者意识模糊，说话已说不清楚。他们所驾驶的摩托车翻倒在旁边的水沟里。围观者说，车祸发生后，先后有二三十辆车路过此处，因害怕惹下麻烦，都只是短暂停下车在现场看一眼就开车走了，没有一名驾驶员愿意留下来救助伤员。
程政清马上拨打了“120”电话联系救治，随后和在场群众将伤员抬到自己车上，准备驾车将伤员送往附近最近的医院抢救。恰在此时,伤员亲属闻讯赶来，见程政清忙得不可开交，以为他是车祸肇事者，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边吵骂一边要揍他。几名围观的村民拉开了他们，说清了车祸的原委。程政清和家属一起将伤员送到医院救助，沿着弯弯曲曲的大山公路，经过2个小时的紧张行驶，安全抵达县医院急救中心。值班医生表示，伤者失血过多,如果不是送得及时，后果很难预料。
住院脱险后,一名伤员在第二天给重庆电视台新闻频道“天天630”栏目组打电话，恳请派记者实地采访。他想让电视台宣传宣传法官的救人事迹。重庆电视台采访播出后，很多人才知道了第三法庭干警救人的事。
今年6月4日，第三法庭干警再次在路上遇到了一起车祸。“在荆竹村一名骑自行车的年轻人撞到护栏上，手和头部受伤大量出血，口中也吐着鲜血。情况紧急，救人要紧。我们把伤员扶到警车上送去了医院。”程政清说。
19岁的小芳是当地重点中学的一名学生，父母离婚，父亲病逝，母亲改嫁后她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人穷志不短，小芳成绩非常优异,爷爷奶奶又高兴，又为她的学费犯愁。第三法庭法官偶然得知这一情况后，集体商议决定从2009年1月起，每学期给小芳1000元的助学金，由全庭干警私人凑钱。
几年来，由于工作岗位调整的关系，法庭人员时有变化，但这场爱心接力助学却从未中断。2014年7月，小芳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重点大学。
“司法爱民，司法护民，这些都是一脉相通的。庭里书记员王威在西南政法大学读书期间，就参与重庆市红十字会造血干细胞样本采集及捐赠活动，登记成为中华骨髓库捐赠候选人，王威还帮我们注册成为登记志愿者。”程政清说。
山路凶险 以歌为伴
法庭有一辆开了多年的破旧的猎豹越野车，程政清刚到法庭时，坐在上面都怕，“我们这海拔高，冬天积雪，车在上面跟滑冰一样，坐在车上拉着拉手不敢放。”现在他已成了对付冰雪路面的老手：“不打急弯、不踩急刹、不急加油，甩出不去。”7年多，跑了近20万公里，跑坏10多条轮胎。“坐堂办案不现实，多到乡镇走走化解纠纷效果更好。”
余春阳是法庭的法警兼司机，虽是汽车兵退役，但这里50公里路，一个来回他得开5个小时。“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经常有大雾，冬天一下雪，道路还结冰。”
2014年12月，余春阳开车载着李明航、王威到长安乡去巡回审理一起离婚纠纷。庭审结束已是晚上7点多。室外气温下降到零下5度，道路开始结冰，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足10米。为了安全起见，李明航和王威将头伸到窗外查看路况，结果车还是差点翻到排水沟里。一段不足10公里的乡村公路，开了1个多小时。李明航和王威由于头伸出窗外，脸和鼻子冻得通红，余春阳却开得浑身冒汗。回到法庭余春阳第一时间给老婆打电话报平安，这已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吃住都在法庭，没别的事情做，加班基本是法庭干警唯一可做的。因为冬天水结冰洗澡不方便，庭里唯一的女书记员现在也调回县法院。庭里几个人没事可干，就在一起聊天。先聊读书时的事，再聊工作后的事；先聊工作的事，再聊私人的事。聊到再没有什么可以聊的了。“大家可以说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我老婆恐怕都不知道这么多。”程政清说。
出去办案，路上基本上是几个小时。龙门阵都摆完了，大家就讨论案子，案子讨论完了，都不知道该干啥，车里寂静。于是大家就唱歌。“也不能睡，要打起精神，路况太复杂，车里睡觉会传染，不能影响驾驶员。”现在他们经常是一路唱歌去开庭。
奉节法院第三人民法庭辖区山多坡陡、谷深路遥。为方便当地群众诉讼，法庭的法官们经常要坐着溜索跋山涉水到山区巡回办案。 来源：奉节法院 责任编辑：宣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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