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过大年丨从朝天门唱到天安门 川江号子给重庆市民拜年了
提到长江三峡,不得不提到川江号子。多少年前,川江纤夫犹如长江上的精灵,拉来一艘艘船,也拉来一船船灵魂乐音。
如今,三峡纤夫渐渐淡出我们的视线,而有那么一群人,却用他们的坚持和守望,将川江号子传承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春节,上游新闻记者邀请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川江号子的传承人曹光裕及团队,听他们用在三峡绵延百年的歌声,向重庆市民拜年。
历史:从现实走向艺术
△曹光裕和团队现场唱起了川江号子。
川渝境内,山峦重叠,江河纵横,自古货物流通、客运往来,皆需木船载客运货,于是柏木帆船成为主要的交通工具。明、清时期,江河行船,多由艄翁击鼓为号指挥船行,统一扳桡节奏。大约在清朝中期,逐渐兴起了川江号子,有的叫船工号子。
川江号子是川渝地区川江流域船工们为统一动作和节奏,由号工领唱,众船工们帮腔、合唱的一种传统民间歌唱形式,四川东部和重庆是川江号子的主要发源地和传承地。川江号子主要流传于金沙江、长江及其支流岷江、沱江、嘉陵江、乌江和大宁河等流域。
据曹光裕介绍,川江行船沿江而下时无需拉纤,逆水而行的时候需要船工一齐拉纤,而无论是顺水还是逆水,川江号子都将伴随始终。
川江号子中的“川江”是指宜宾到宜昌的距离,川江号子之所以在重庆盛行,是因为在川江一千多公里的长度中,重庆占了660公里,重庆朝天门码头就是当时交通物流的重要枢纽。根据川江航运的历史考证,川江号子的出现已经有3000年的历史。
川江号子作为当时的一种生产工具,在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如今随着更加现代化的交通工具的涌现,传统形式的川江号子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曹光裕和他的团队却让川江号子“复活”了,他们将川江号子的艺术文化精神内涵提炼了出来,把川江号子搬上了舞台,通过舞台表演的形式,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了这一孕育于传统劳动的经典民间艺术。
在2006年,川江号子作为重庆市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对它的保护和传承发展,被提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在国家和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部门的扶持下,这一峡江上的天籁、原生态的川江号子,开始有了更多让世人欣赏和了解的机会。
师承:改变命运的演出
△曹光裕和团队现场唱起了川江号子。
1981年,仅十几岁的曹光裕成为一名船工,一干就是8年。
80年代时,尽管江上的行船都已经装备上了动力装置,无需再靠人力驱动,但江面上还停着许多趸船,趸船是一种无动力装置的矩形平底船,通常固定在岸边,作为浮码头使用,用于装卸货物或供行人上下。
由于趸船没有动力装置,潮起潮落时,全靠码头船工们凭借人力将趸船拉至岸边或江心,而在拉趸船时也需要喊号子,尽管相比传统年代,曹光裕拉船的距离缩短了,但由于重庆经常一夜间涨潮,拉船的频率仍然十分高,并且当时拉的不是麻绳而是钢索,“一些旧钢索上面有很多毛刺,经常会划伤皮肤”,曹光裕说,当时拉船时尽管戴着手套穿着很厚的衣服,但还是不免被磨破。
改变曹光裕命运的是一场演出。1987年,一份来自法国阿维尼翁艺术节的邀请函,让船工们世代传唱的川江号子登上了国际舞台,也让曹光裕碰到他的师父——上一代川江号子传承人陈邦贵。面对观众热烈的反响,陈邦贵决定将这一门艺术传承下去,于是将曹光裕收为徒弟,在师傅的指导下,曹光裕开始了对川江号子的学习。直到今天,曹光裕已经和川江号子相伴近30年了。
十几年间,曹光裕的演出遍布世界各地。在2006年川江号子被评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前,川江号子的表演大多局限于轮渡公司内部,例如节庆时在码头的慰问演出,彼时的社会演出还较少。
2006年以后,川江号子受重视程度明显提高,曹光裕的社会演出也越发频繁。其中较为知名的有:作为群众艺术,川江号子的表演获得了文化部的群星奖、奥组委邀请其在天安门广场表演,为奥运健儿加油、上海世博会演出、参加第八届勃拉姆斯国际合唱比赛并荣获金奖……“我们从朝天门唱到了天安门;从长江头唱到了长江尾;从嘉陵江畔唱到了香江两岸”,说起这些年的演出经历和所获荣誉,曹光裕满脸的喜悦与骄傲。
团队:干一行爱一行
△曹光裕正在整理麻绳。
曹光裕的团队已经走过十几年了,最起初的团队成员是轮渡公司的老船工,成员只有七八个。2006年影响力扩大之后,较为单薄的团队已经应付不了新形式的舞台表演了,因此也开始与外界专业的歌舞团、歌剧院、艺术馆进行合作。
目前曹光裕组建的这支队伍名为“川江号子传习所艺术团”,其成员来自重庆各地,大概有30人,平均年龄65岁。曹光裕表示,目前团队的成员尽管没有当过船工,但大多数人都是在江边长大,甚至有些还拉过船,对川江号子都十分地熟悉和喜爱。
“别看年龄大,团队的成员表演起来都十分卖力,并且每个礼拜三和礼拜四都会固定排练,保证最好的演出效果”,曹光裕表示川江号子这门艺术并不排斥老年人,反而年纪越大越有历史的厚重感。每次出去演出成员们都很自信,他本人对这一点也感到非常欣慰。
“反正从小对这个东西就有接触,自己也很喜欢,每次出去演出都觉得特别高兴,可以让更多人感受到川江号子这种艺术”,谈起表演川江号子时的感受,团队成员刘先生十分激动。
目前曹光裕的团队演出不断,其中既有商业演出也有公益演出,在国内国际的舞台上,都能时常看到他们的身影。“媒体节目、旅游节、企业内部的联欢都经常邀请我们去表演”,曹光裕说,最近的一次演出,就是1月19日,渝贵高铁通车时,他的团队通过川江号子的表演,让第一批乘客领略到了巴渝风情。
创新:父子齐上阵
创新,这是摆在川江号子面前的现实问题。曹光裕明白,无论怎么创新,川江号子的内核不能丢,“失去了原汁原味的东西,再怎么创新都失去了灵魂”,因此,曹光裕的思路是从艺术形式和舞台表演两个方面入手,包括舞台的场景、道具、伴奏都是值得考虑的方向。
另外一种思路是将川江号子模块化,将许多不同的川江号子的模块叠加起来然后进行重新编曲和演绎,同时还可以融入音乐剧和歌剧,他们也积极跟国内外的艺术团队合作,希望能够碰撞出别样的火花。
在问及是否会在川江号子中加入摇滚和嘻哈等时下流行的元素时,曹光裕显得很谨慎,表示尽管有过这样的想法,目前还在试验当中,“其他人可以进行任意的改变,但作为川江号子的传承人,我需要保住他的本真性”,曹光裕明白流行和传统之间的分界线,对于艺术形态的改变需要“很慎重,很慎重”,“我们不能把一个古董打碎了再用这些材料重做一个古董,那样就不值得了”,曹光裕比喻道。
不仅曹光裕本人在川江号子的创新上煞费苦心,他儿子曹羽也加入到了创作之中,作为四川音乐学院的作曲系的研究生,曹羽为川江号子注入了年轻人的新鲜血液,他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川江号子“创新”,将川江号子进行交响化,形成一种叠加的震撼。重庆春晚节目《川江号子——梦想的传承》就是他作曲。曹羽收集、整理、创作的《川江号子——船到码头把酒喝》,由父亲曹光裕演绎,获得了文化部第十五届群星奖。
传承:川江号子传习所
△川江号子。
尽管川江号子历史悠久,是一门极具魅力的民间艺术,但现实情况是民间艺术的处境越发艰难,这也是川江号子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受众群体被层出不穷的新生事物大量分流”,是曹光裕采访时反复提到的一句话。
如何将川江号子传承下去,也是曹光裕和他的团队不得不考虑的问题。“目前传承这一块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曹光裕和他的团队将继续演出,让更多人了解到这一门民间艺术,二是目前他们每周都会去重庆市渝中区人民路小学上课,让更多的小朋友接触川江号子,同时,作为“非遗进校园”的环节之一,双方也在制作有关川江号子的教材,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曹光裕不用再亲自去校园,学校的音乐老师就可以根据教材为孩子们带去美妙的川江号子。
尽管川江号子早已喊出川江,喊响了世界,但曹光裕还是非常希望有一位中意的接班人。“尽管现在已经有了小学的传承班,但在变嗓期之前都不敢保证(他们以后还能唱)”,曹光裕表示。
除了在学校开设的传承班,还有一些大学生因为兴趣来学习川江号子,其中既有普通的大学生,也有受过专业音乐教育的音乐学院学生,可矛盾的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尽管受过专业的教育,但学院派的色彩十分浓厚,缺乏原生态的感觉,而普通的大学生在音准、节奏、气息等专业要求上又存在很多问题,因此,至今都还没有找到一名真正中意的徒弟。
但他依然深信,起源于劳动的川江号子,一定可以找到合适的继承人,否则这项有着数千年历史的艺术,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实在是一种遗憾。
同时,面对川江号子的危机,曹光裕还在重庆观音桥设立了“川江号子传习所”,但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来传习所学习,曹光裕表示,由于自己精力有限,只有物色到较为满意的徒弟后,才可以免费到传习所学习,由于目前还没找到满意的传承人,传习所更像是一个文化地标,是“川江号子对外的一扇窗口”,平时他们的排练与活动都会在这里进行。
规划:2018仍然忙碌
谈及2018年的计划,曹光裕表示同样将十分忙碌。从近期来说,2月1号,川江号子团队将在渝中区政协表演,3号还将在会展中心表演,争取为大家的新年带去更加丰富的文化表演,“年前大家可能会更喜欢一些娱乐性强一点的节目”,曹光裕说,过年之后的表演将比过年前多。
团队成员刘老先生表示,自己要“抓紧春节期间和家人团聚一下,不然可能年后又要全国跑演出,陪家人的时间就要少一些了”。
除了全国各地的表演,曹光裕还在长寿湖创立了公益性的川江号子音乐博物馆,所有对川江号子感兴趣的朋友都可以前去参观,领略川江号子的魅力。
随着工业化的进步,江上早已没有了拉纤的船工,川江号子的声音也早已不在江上回荡,但好在曹光裕和他的团队用表演的方式,让川江号子继续在社会上产生影响力。
川江号子曾见证历史,而如今,将由历史来见证川江号子的新生。
上游新闻记者 杨辛玥 摄影 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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