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做的凉拌芫荽
丁桂兴(江苏)
春天来临时,母亲在菜园里种下的一些芫荽渐渐长高了。看上去嫩绿的芫荽细茎脖长,最上面的细花团团簇簇,而根部的细茎呈现出淡紫色,甚至渐白,每当风儿吹来时,芫荽轻摇慢舞,碎花点点,使我觉得有一种文人隐逸之气,于乡野里,菜园中,独有一番野趣。
芫荽,又名香菜,最早叫“胡荽”,始载于《嘉祐本草》。故乡人的读音为“言虽”,原产地在地中海沿岸及中亚地区,我国在汉代由张骞于公元前119年引入。故乡人喜欢在菜地里种上芫荽,菜市场小摊上常觅到其影。老家有一种风俗,人们喜欢吃早茶。其实就是烫干丝,加上生姜丝、肴肉片、药芹丁儿、花生米,置入盘子中,倒些麻油加点糖,最后在顶上放一撮香芫荽,于是瓦窗之下,品茶闲聊,悠闲享受着慢生活。
关于芫荽,我还听过一个美丽凄婉的故事。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欧洲,一位年轻的士兵被卷入无情的战争,他告别心爱的女孩后,从此再也没有回到故乡。每当女孩忆起他们相拥的往昔,仿佛听到远方一声声催人泪下的呼唤:“你去斯卡布罗集市吗?那遍布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的小山坡,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爱人,叫她为我做件麻布衣衫……”有一位不知名的译者,将之译成了文言文,“问尔所之,是否如适。蕙兰芫荽,郁郁香芷。彼方淑女,凭君寄辞。伊人曾在,与我相知。”句句震撼人心。在中世纪的欧洲,象征力量、忠诚、挚爱、挂念的几种植物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被译者替换成中国古代具有象征意义的蕙兰芫荽,更为贴近人们的理解。
芫荽之香,在部分人看来却是一种怪味,它的确有别于其他味道,有些人不太习惯吃可以理解。我读过汪曾祺先生写的美食文字,如民间小食和地方风味,对芫荽他是这样描述的:“原来(小时在家乡)不吃芫荽,以为有臭虫味。”他曾经夸口,说自己什么都能吃,结果还被人戏弄过两次。在人家面前,总要顾及面子,只有咬紧牙关。后来他反而对先前不吃的芫荽、苦瓜有了兴趣,从此都吃了。我吃芫荽倒没有觉得有汪曾祺所说的味道,记得父亲在家里常常把买来的酱牛肉,切成大片,拌以芫荽末,加少许白糖、香醋、麻油,韧性的牛肉筋伴随着脆嫩的芫荽入口,咀嚼有劲,满口余香。
我也吃过香菜煎饼、芫荽拌香干、香菜鲜肉馄饨、香菜干丝等美味,总觉得母亲做的凉拌香菜独有讲究。当我从江南回到老家时,母亲早已亲自从菜园摘下新鲜的芫荽,此时都是细长的茎,根部微红与菠菜根的颜色有些相似。香菜摘好洗净后凉干水分,切成小段放在盘子里,倒些酱油,加点白糖,淋些麻油,蘸上盐花,撒上胡椒粉,口齿轻轻蠕动,顿觉芫荽脆嫩可口,还伴有丝丝的甜味儿。虽说是乡野之菜,却常使我忆起故乡儿时的田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