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坐,来聊,关手机…… 小伙在家中开不收费的茶室

08.01.2017  02:01
【摘要】 30多平方米的单间配套改成的茶室,餐厨区、休闲区、小阳台、大木椅、条桌、多宝格展示架,他各处淘来的木头家具神奇地安然落座,又见缝插针摆满收集的各种小摆件小茶具,还能容纳六七人坐饮,一个小写的奇妙!

  ▲刘鹏(左)与邻居在家聚会

  ▲刘鹏与邻居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增进了邻里感情。

  蜂巢一样的渝北黄泥塝大社区,人和人挤挤挨挨,电梯里前胸贴后背,如此微距却又是一寸天涯:我们即使住在同一层楼,也许也终生不言一语。

  但也有人努力想要认识和了解他人,想要推到人和人之间那一堵透明的墙。33岁的刘鹏把黄泥塝中央香寓的家改成了一间茶室,但不卖茶,不收费,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熟人的熟人的熟人,山路十八弯的曲折关联人,邻居的客户,同学的新交,都可以来坐,来饮,来聊。但希望进门来,尽量不碰手机,多多分享故事。

  三个为什么

  重庆晚报记者上午10点到刘鹏的一舍茶室,7-4门边的墙上,挂着木框装裱的两个字“一舍”,幽暗的楼道里,宣纸墨迹,与旮旯里散落的“家政”、“外语”小名片默默对望。

  刘鹏开门,清瘦,做工精良的对襟黑布衫和细框眼镜,把本来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更白,并没有跳出彪形大汉来打破我们的刻板印象。

  30多平方米的单间配套改成的茶室,餐厨区、休闲区、小阳台、大木椅、条桌、多宝格展示架,他各处淘来的木头家具神奇地安然落座,又见缝插针摆满收集的各种小摆件小茶具,还能容纳六七人坐饮,一个小写的奇妙!

  上午一般少有人来,他通常用这个时间做点自己的事。刘鹏现在与人合伙做广告公司,他负责策划和文案部分,工作时间地点都很自由。做免费的茶室,希望来客都放下手机,多讲自己的故事,不说十万,至少可以问三个为什么?

  为什么做免费茶室?

  “我不靠这个养家糊口,不如开放出来,满足我的另一种兴趣:认识不同的人,了解不同的人。”说到这里他自己插播了一条:“你看我这个架子上放了很多燕窝,家里人的生意,一开始觉得可以放在茶室卖,这一年多,一盒都没从茶室卖出过……”他自己也笑。

  为什么希望来客放下手机?

  “我们和至亲的人吃饭,一个饭桌上面对面都还低着头,一言不发微信来去,很遗憾。人是很具体的一个生命,有表情、神态、声音、语气、动作……我曾经有过经历,手机上认识和了解的那个人,与生活中真正的她是完全不同的,手机上玩,哪里都可以,来一舍玩,就换一种玩法吧。”刘鹏自己说话时喜欢直视人的眼睛,你能感受到镜片后的观察,但也很适度地控制在不给人压力的范围。

   为什么希望客人多讲自己的故事?

  “我坐在一间小屋里,可以通过认识他人来认识世界,所以我想回答你我并没觉得时间被浪费。

  大同又不同的人

  刘鹏以前在重庆一家大型民企做人力管理,企业在同行里是全国一流,因为涉及招聘工作,他在近两年的时间里,接触了一圈全国大牌企业的高管。“他们的工作跨度是整个世界,但世界再大也没人大。”然后他就裸辞了,从甲方变成做广告的乙方。“人的社交姿态变化会带来心态的微妙变化。”没有变化的是他对人的好奇和兴趣,对人际关系探索和了解的欲望。

  刘鹏先讲了他的一种收获:“比如,有一次朋友带了朋友来,其中有一个全国知名的赛车手,我听他聊赛车的经历,他开过的路,那些崇山峻岭,大漠风雪,人在险境甚至绝境中的奋力挣扎,人和自然和命运搏斗中的无助和绝望,最后化险为夷那一刻的重生……这是我一生都不可能走的路、经历的事,也可能是这一生其他途径都无法认识的这样一种职业的朋友,我在他的故事中经历了一次,感觉多走了一趟与自己平行的路。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也有这样的人:一个做房地产的老板,来茶室整整4个小时,翻来覆去旮旮旯旯地只讲一件事:他做成功的一笔生意。“你可能要剥开一层一层的炫耀和自得,才能发现他成功的一些小秘密小因由。”刘鹏自认还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还有江湖“扛把子大哥”也来过,刘鹏当个笑话来讲:“两位老司机,一坐几个小时,每一句话,注意是每一句话,都要飙脏话带把子,我耳朵都炸了,熟人的熟人算远房熟人吧,也不好赶人走,我就跑阳台上谎称打理花草,躲到他们离开。

  还有六七个人玩到晚上10点多,玩性正浓,喊夜啤酒外卖吃宵夜,清雅的茶室画风突变大排档。从此以后,刘鹏立了约,茶室不聚餐,不喝酒,抽烟去阳台。

  通常情况下,来茶室玩的客人,都有至少来过一次的“司机”带路,来的人一般先四处看看摸摸小玩意儿,拍拍照,然后他会给客人泡茶,聊天。遇到他觉得实在无聊的瞎聊,他也会主动抛出一些话题,或者打开摆架最下层的小保险箱,拿出某件自己私藏的小宝贝,印章、世界各地搜的工艺品、古董相机来打开兴奋点。

  记者问他来的客人玩手机多不多?

  “嗯,很多。

   失联多年的同学

  一个小茶室,慢慢变成邻居的朋友的大客厅。人来人往,也成人网。

  刘鹏有个初中同学,毕业之后各开一枝,没了联系。茶室开了一段时间,黄泥塝周围年轻人知道的多了,这位失散多年的同学也重新跟他接上了头。一说,原来这几年,同学就住在马路对面的一栋楼。

  左邻是一对丁克夫妇,周末背上包说走就走。右舍是一位40多岁的自由摄影师,城市怪客,无房无车无老婆,性情随意,又能自律到成为马拉松资深跑友。丁克夫妇常邀友人来聚,走时收收拾拾,小物件各归其位,再开门,仿佛无人来过。摄影师谈业务,接活儿,给人拍照,都喜欢带到茶室,他跟记者说:“最常拍摄的是进门那一小排摆架,小杯小碗,精巧独特,有的客人看了很想买走……

  这两家,刘鹏都给了茶室的钥匙,相处自在来去自由。“我不需要审查他们带来的人,人给自己设定的条框已经太多了,不必再加。

   陌生人来去,是否有丢过东西?

  刘鹏有点迟疑:“最初有丢过一小块玉。放在架子上,跟其他东西摆在一起,就它后来找不到了。”“我更愿意说服自己相信,是放失了手,或者掉在哪个角落里了。

  这个不营业的茶室,每个月刘鹏要自己倒贴一千多元。他也没打算一直这样“耿直、散漫”地开下去。下一步他想更多介入和主导,比如做一些小主题活动,有意识请一些各行业有趣的人来分享故事或者感受。“我可能做不了一个有大成就的人,但可以努力做一个有趣的人。

  下午到晚上,隔三差五,茶室会有人声、笑语。最晚凌晨两三点,关灯,锁门,下楼,人声人影,都化进夜色,然后有缘再聚,或者相忘于江湖。

  重庆晚报记者 刘春燕 赵璐爽 任君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