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先锋步鑫生的话，至今值得重温

社评

6月6日傍晚，改革先锋步鑫生去世了。他是一个改革创新的明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几乎无人不晓。当时有统计，《人民日报》自创刊到那时，报道量第一的先进人物是雷锋，第二就是步鑫生。而由中央下命令全国学习一个人，之前只有雷锋和焦裕禄。

（6月7日《钱江晚报》）

步鑫生是值得纪念的!而纪念的价值，我觉得最简明扼要的就是他的话，那些至今仍然充满新意、至今仍然少人有胆量说出来的话。

“在车间实行联产计酬制。”当步鑫生接手海盐衬衫总厂厂长时，状况不佳，连老工人的退休金也无处可支。在这种情况下，他借用农村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在车间实行了联产计酬制，这在全国是第一人。

“现行体制，‘婆婆’拿着条条框框当鞭子，企业‘死蟹’一只。现在厂长好当，工厂亏损倒闭，厂长肩膀轻松等组织部调动。厂长不好当，买4两茶叶的权都没有。该不该让厂长自主办点事？冲出祸来，我大不了回家当裁缝……”这话里，前面是“有识”，后面是“有胆”。既要有眼光看清问题，又要有胆量解决问题，这应是企业家永远的追求。

“你砸我的牌子，我砸你的饭碗。做坏一件衬衫要赔两件。”而当时，到处都是大锅饭，职工的饭碗，是雷打不动的铁饭碗。敢说敢砸，就是现在，很多国企的老总也没那个魄力。

“必须根治泡病号的现象！”当时，“泡病号”在企业中很流行，即使在企业生产最繁忙的季节，出勤率也只有80%，而真正生病的不到“泡病假”的三分之一。现在，大街小巷有很多“提供正规大医院病假条”的小广告，说明泡病号的现象依旧不少。

“工钿工钿，做工才有钿；劳保劳保，有劳才有保。”当时，无病装病者拍桌子问：“你凭啥乱扣工资？”步鑫生如是反驳。另有人骂他“抹掉了社会主义优越性”，他反驳：“社会主义是干出来的！”多么通俗易懂而又说清了大道理的语言啊。这就叫深入浅出。

“靠牌子吃饭可以传代，靠关系吃饭要倒台！”步鑫生很快打响“唐人”、“双燕”、“三毛”三大衬衫品牌，并且一改过去由推销员上门销售的方式，而是每年开订货会。现在，还有多少企业在靠关系做生意呢？几乎所有腐败官员落马的新闻，都关乎大量的权钱交易，可见靠关系吃饭的不在少数。

“庙多菩萨多，办一件事要盖几十个图章，必须改革，将某些部啊局啊撤掉……”1984年，短短2个月，全国各地到海盐衬衫总厂参观人数达2万多人。美、英、法、德等各国驻华外交官员、记者闻讯赶来，探讨改革话题，步鑫生在会上批评政府机构臃肿。这话放在30年后的今天，依旧耳熟。图章多、证明多，不正是我们现在要改革的对象吗？值得多说一句的是，当时因为学习取经的人太多，浙江省政府规定，师、局级以上来访者由步本人接待，其余听录音。

“这几年我所有的都投进去了，怎么下？再等等，西装又会流行起来。”说这话的背景是：1983年，工业厅领导要步鑫生上西装项目，并说“你是典型，要搞就搞个全国最大的”，结果没过多久，西装不流行了，领导要他把西装厂关闭了，他反驳。如今，政企明分实不分，官员强力干预企业的现象，依旧不少啊。而步鑫生的观点恰恰符合服装风格变化的规律——风水轮流转，款式次第新。

“我是一厂之长，怎么不关我事，你厅长下面有成千企业，死一个对你而言九牛拔一毛，对我来讲关系我厂一千多工人吃饭。”这是步鑫生的顶撞之语。厅长说的是，“我是一厅之长，叫你下就得下，企业死也不关你的事”。步鑫生毫不退让，“我只认理不认权，只要我当一天厂长，一天不下！”但没过多久，1988年，步鑫生被免职，这背后的逻辑，就是——你不下生产线，我就下你的职务。认权不认理、屁股指挥脑袋的现象，现在多得很啊。

“好企业请我我不去，亏损企业我才去，我要体现人生价值！”步鑫生被免职后，主动辞掉了公职，先后到北京、辽宁等地创业，他憋着一股劲，盘活了很多亏损企业。真令人佩服啊——现在的公派厂长，有几个不挑肥拣瘦呢？

“我不能拿工人血汗钱给党抹黑！”东山再起的步鑫生，有人要他吸取过去的教训，即只知道把企业搞好、不懂得孝敬企业主管部门领导，提醒他给上头“上泡”，他当场拒绝：“我做人标准，就是该与不该。该办的，跑断腿也得办，不该办的，泰山压顶也不办！”唉，现在公款送礼、行贿的事情，还少吗？

“我改革几十年，一关关都闯过来了，癌症这关闯不过？我不信！”“我性格历来如此，越压制我，越要对抗！”这应该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最坚强的话。在得知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后，在医生断言很难活过1个月之后，他顽强地活了一年多。乐观、坚强、坦然……人生能如此，已属很高境界了。

财经作家吴晓波说过一句话：“没有步鑫生这一代人的勇气、敢闯，就没有下面的企业家，更不会诞生那么多首富。”步之后，“国企承包第一人”马胜利曾说：“我是听了步鑫生的话才搞起改革的。”更多的企业家则认为，步鑫生说了很多别人不敢说的话，其最大的贡献，是告诉大家这里有地雷，那里有漩涡，绕过去。

时任国务委员的张劲夫来厂视察时，激动到边说边打手势：“你把煮大锅饭的锅底捅穿了，好！”当浙江将调查报告向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彭真汇报时，彭真说：“战争年代有一批猛打猛冲的将军，特别是夏伯阳，我们社会主义建设，也要有一批夏伯阳式的厂长。”

“猴子脑袋老虎胆”的步鑫生虽然不是完人，但他从挫折这座通向真理的桥上走过，一直都光明磊落，一直很勇敢坚强，一直在创业创新！一个人有了这样的品质，就足够让我们学习和纪念了。

步鑫生走了，改革在继续，创业在继续，创新在继续！

重庆评论员 胡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