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春雷：资本只是催化剂，不起决定作用

上海国际创投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汤春雷

汤春雷的办公室位于上海昆明路与大连路间的北美广场。他是地地道道的重庆人，如今生活在上海，身份是一名投资银行家。在其十多年的投行生涯中，虽然帮助很多企业在资本市场获得成功，但最大的遗憾却是目睹了一些企业有钱后迅速衰落。

“中国企业家需要从成功走向成功，资本只能成为其中的催化剂，但不能起到决定作用。”汤春雷感慨地说。

重庆晨报记者 许星 报道

汤春雷从来就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这从他的工作履历就能看出来：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公务员，却主动要求调去国企，最后辞职到上海求学；上学期间又喜欢往校外跑，不但给企业家上课，做管理咨询，还涉足股市……

离开重庆

上世纪90年代，汤春雷从重庆南开中学毕业后考入兰州大学攻读国民经济管理专业。大学毕业后，他回到当时的双桥区委政策研究室工作。

如今，在汤春雷看来，从高中毕业到刚参加工作这段时期，自己对生活其实相当随意。“还记得高一时，我到重庆一中的朋友那里耍，当时大家讨论高中毕业后的理想。朋友毫不犹豫地说，他将来要考北大，而我对自己的理想却茫然无知，因此只能附和地说，‘我也要考一所你们认为理想的大学’。”

然而，在区委政策研究室工作不久，汤春雷突然感觉到天天沉浸在“一张报纸，一杯茶”的节奏里，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希望自己能做一些事情，于是他主动要求调到川汽厂。

上世纪60年代中期，随着“三线建设”的深入，国家决定引进法国技术，在双桥兴建我国第一座重型汽车基地——四川汽车制造厂，生产重型越野汽车。在这家大型制造企业，汤春雷的工作是生产调度。为了能够在一个陌生的行业迅速站稳脚跟，汤春雷白天工作，晚上自学机械制造和汽车两个专业的课程，半年后就从一个汽车行业的外行变成了内行。“这对我来说，就像是命运中的一个定数。没有就没有，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在川汽厂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汤春雷觉得在重庆已经不能满足其更高的追求，于是他报考了复旦大学的研究生，然后从川汽厂辞职前往上海。

第一桶金

上世纪90年代的上海是一个遍地都是机会的地方，虽然汤春雷到上海是读书，但他并没错过这个“黄金年代”。

在校上完课后，汤春雷喜欢往校外跑，他不但给企业家上课，做管理咨询，还涉足股市。

当时国内股票交易所刚刚建立，很多有上市计划的企业，开始做凭证卖股权。汤春雷对此产生了兴趣，在上海做了一段时间股票权证后，又转战山东淄博——当时淄博是全国股票权证交易最火爆的地方之一。在这里，汤春雷做起了介绍人，通过促成股权凭证的交易，以此获得佣金。汤春雷回忆说，虽然当时介绍人赚的只是小钱，但这段经历却让他初步介入了股权交易，为他以后从事投行投资业务起到重要的铺垫作用。

汤春雷在股权交易中认识到了投行的价值，于是开始在国内券商做投行业务。当一切变得顺风顺水的时候，一波持续五年（2001年—2005年）的熊市让他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汤春雷至今还记得，在这波熊市期间，国内股票跌得一塌糊涂，“当时我们的处境就是，给客户打电话，客户直接告诉我们，谈其它什么都可以，上市免谈。”

没有客户愿意上市，汤春雷开始变得无所事事。他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怎么办？对于当时的汤春雷来说，他想到了做海外投行。

海外投行

2004年，汤春雷选择了一家美国投行，开始了新的职业生涯。

汤春雷在美国嘉信集团做项目总监。嘉信集团由一位美籍华人创办，在美国这个投资行业极其发达的国家，嘉信只是一家毫不起眼的中小投行。在嘉信集团，汤春雷主要从事中国企业到美国上市的工作，这样的企业被称为中国概念股。

2006年到2007年期间，市场看好新兴市场经济体，中国概念股也越来越受到美国资本市场的追捧，多家网络游戏、教育、光伏企业先后赴美上市。汤春雷幸运地赶上了这个好时机。由于当时赴美上市的中资企业实力大多不强，美国顶级投行因为佣金数量不多而不愿意接手，这恰恰成为嘉信集团这种中小投行的一块肥肉。

汤春雷开始在中国概念股市场大展身手，他的主要项目是帮助中资企业在美国进行主板、中小板IPO、借壳上市。在这当中，汤春雷不仅做投行业务，而且在发现合适的投资项目的时候，自己也会做一些投资。对于汤春雷来说，在美国做投行的经历对自己产生了重要影响，因为相较于中国的资本市场，美国的资本市场有200多年的历史，所有的运行规则都已经很成熟，这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而在这个全球最大的资本市场中，他也运作了不少至今看来都比较经典的案例，比如营养之星和天威英利在纽约主板的上市。

如今，汤春雷是上海国际创投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董事兼总经理，从进入资本市场到2012年，主持和参与过的上市、融资、投资项目逾20个，经手的企业融资金额达150亿元。

谈企业

很多企业家无法驾驭自己的成功

汤春雷说，在做投行的十多年里，自己有两个遗憾：一是没有服务过重庆企业；二是在自己服务的企业中，有几家最后走向了衰落。

在汤春雷看来，这些企业的衰落并非是因为缺乏资本造成的，恰恰相反，在这批衰落的企业中，往往是在资本运作、融资都很成功的情况下，企业却因为自身经营不善而每况愈下。这也让汤春雷清楚地认识到资本市场只能帮助企业，而企业经营的持续发展则要靠企业家自己。而更深层次的原因，汤春雷则认为是中国很多企业家无法驾驭自己的成功。

以无锡尚德为例。他说，这个项目最早是由一个在澳大利亚的中国留学生做的，后来该留学生以少量现金和专利（知识产权）作价入股，无锡市政府找了几家国有企业投资进入。

在当时的汤春雷看来，无锡尚德的光伏项目是有几个优势的。首先，光伏行业在当时国际资本市场上很热。其次，当时光伏在国内市场还没有启动，真正的市场还在海外，由于这个原因，国内的光伏产业政策比较开放，对外资几乎没有限制，尚德因此募集了超过8000万美元的资金。

然而，无锡尚德在经历了最初的高速发展后，却快速陨落。汤春雷认为，这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企业家没有做出正确的决策。

汤春雷认为，中国企业要走向成功必须要迈过几个门槛，比如说内部管理要过关，企业自身要升级转型，资本运作要为整个企业战略服务并且要有加速的作用。在汤春雷看来，企业在第一个阶段叫借鸡生蛋，就是说需要借力打力，依靠银行的资金发展自己；第二个阶段是借梯上房，也就是说要升级转型；第三个阶段叫借船出海，也就是要进入资本市场；第四个阶段就是要做自己的品牌。

另外，汤春雷认为，对于企业家来说，知难而退是非常重要的，这是企业家的必备条件，只有进没有退是不可能的。

谈混改

政府要从实体管理变为资本管理

如今，国有企业的混合所有制改革已经成为中国的一个热门话题，在汤春雷看来，在混合所有制改革中，国有经济和民营经济在许多地方还存在矛盾，而这需要从更高层次寻求解决之道。

“比如混合所有制改革的一个核心矛盾就是主导权的问题。到底是国企主导，还是民企主导？大家争来争去，往往最后是‘谁都说了不算’”。

“混改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需要分行业也需要分阶段来看待企业具体的改革。而在这场改革中，政府的角色是把国有资产从传统的实体管理，转变为资本管理，重点是资本的保值增值，是要获得收益。”汤春雷说。

汤春雷分析说，混改是篇大文章，关键是要有客观、中立、专业的智囊型机构来研究和策划。比如在未来，还将有哪些行业进一步放开，允许社会资本（包括民营企业、外资）参与竞争？放开的比例是多少？监管机构针对新进入的投资者的资质和运营将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这些都将成为市场关注的焦点。其实在国企混合所有制改革过程中，引入资金只是一个手段，更重要的是引入先进的经营理念和模式，挖掘业务上的协同效应。在混改的操作层面，交易方式和国有资产的估值定价、混合后建立市场化的治理机制和管理体制、高管和员工激励等也至关重要。

智囊型机构应包括哪些人？汤春雷建议，这个团队应由来自投资银行、律师、管理咨询、重组并购和审计、税务等方面的专家组成，应有全球视野，有长期服务国企的丰富经验。他们应同国资委和发改委等权威机构保持密切联系，及时了解国资改革的最新政策及走向，具备为大型国企用户提供国企改革方案综合分析和技术支持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