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牵挂 重庆乡村医生杜天勇 查出肺癌后还想去抗疫
△杜天勇在医院接受治疗
“杜医生，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你什么时候来卫生院？”
“我有点急事，可能还要过几天才回来。”
“好的，杜医生，我们等你。”
3月2日，在重庆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内科医技楼的病房里，来自丰都县湛普镇卫生院的医生杜天勇正拿着手机回微信。
几周之前，他被确诊患有肺癌，癌细胞已经向左肱骨上转移。
今年44岁、从医24年的杜天勇，在湛普镇卫生院工作已有16年。在这场疫情防控阻击战中，他冲在基层防控一线，后因左肩剧烈疼痛被送至医院查出肺癌。
“强行”入院
“这几天肩膀疼得厉害，可能是老毛病犯了。”
“你多照顾好自己，有时间还是去县中医院看一下。”
“没事儿，我把止痛药吃上的。”
——2月初，杜天勇与妻子邓晓兰的微信对话
在此次来到重庆主城区就医的1个月前，杜天勇左肩部疼痛的情况就已经十分剧烈，到了晚上甚至无法入睡，只能靠着止痛药来减轻痛苦。
“去年年底就开始疼了。”杜天勇说，当时没想到会是癌症，所以只是觉得是肌腱炎犯了。“可能加上防疫工作期间太忙了，累到了，就没太当回事。”
杜天勇所在的丰都县湛普镇卫生院，平常由三名医生排班工作。但除了日常工作之外，每逢遇到每月一、四、七号的赶场日，杜天勇还会趁着镇上出来采购的村民增加，村民问诊需求增大，来到卫生院继续上班。
1月中旬，因为卫生院有同事出差去河北，杜天勇便担起了“补空位”的责任，从1月17日便一直在卫生院上班。本计划除夕和大年初一值完班后，回家休息几天，却没想到新冠肺炎疫情突然袭来，让他与同事们随即投入到了紧张的防控工作之中。
△疫情防控期间，杜天勇为新冠肺炎确诊患者的密切接触者测量体温。
从开展预检分诊、轮流值守发热门诊，再到出卫生院去跟踪发热病人、确诊病例密切接触者、宣传防疫知识，杜天勇每天连轴转。此外，他还是白水社区、马安村、燕子村的家庭医生，定期去有病患的村民家中走访，也是防疫期间必须要做的工作。
为了安全起见，从1月24日开始，他便一直暂住在卫生院里，没有回家居住。
1月底，杜天勇的左肩疼痛骤然加剧，必须依靠止疼药才能暂时缓解。
2月9日上午，杜天勇在给病人做预检分诊时，左肩疼痛再次袭来，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滚落，同事见状后让他赶紧去县中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就是老毛病犯了，我走了你们也忙不过来，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杜天勇和同事的对话，正好被经过的杨必龙听到了。得知情况后，他拉住杜天勇，开车“强行”把他到了县中医院。
查出肺癌
“今天，天勇因为肩部疼痛来做了检查，情况不容乐观，我没有跟天勇讲……”
“哦，那样怎么办呢？”
“初步考虑肺癌骨转移……建议还是要到上级医院做PET-CT，明确后再考虑治疗方案。”
——杜天勇妻子邓晓兰和医生对话
2月10日，邓晓兰的微信，收到了丰都县中医院的医生发来的信息。邓晓兰怎么都没有想到，平时只是喊肩膀疼痛难忍的丈夫，竟会是肺癌！
“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邓晓兰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丈夫。
作为一名医生，杜天勇其实在中医院做完核磁共振和胸部CT之后，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心中的一丝不安，最终在妻子那里得到了证实。
“说实话，不怕是不可能的，我心里有一些崩溃。”杜天勇明白，癌症意味着什么。
△杜天勇的患者通过微信，向他咨询病情
他随后把病情告诉了卫生院院长杨必龙后说道：“我没啥子事，还能继续工作！”
杨必龙听到杜天勇还想着工作，心中十分着急。“你赶紧去主城区再检查一下，我宁愿相信之前的检查是误诊。”
“院长，咱们都是医生。”杜天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会儿又是卫生院最缺人手的时候，我就像前几天一样，把止痛药吃上就行了，只要肩膀不痛了，就能够继续上班。”
“不行！绝对不行！”杨必龙一口拒绝了杜天勇的“加班请求”，并决定开车把他送到火车站，搭乘当天下午的高铁去主城区。
“你先去看病，让你老婆把家里的事情先安排好，然后过来照顾你！”由于防疫防控任务重，杨必龙只能目送杜天勇背着背包进了车站。
“你说我怎么可能相信嘛，他不抽烟不喝酒的，怎么会得了肺癌？”当看到杜天勇面带笑容和自己说着“再见”，杨必龙眼睛一酸，掉下了眼泪。
群众牵挂
“杜医生，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你什么时候来卫生院？”
“我有点急事，可能还要过几天才回来。”
“好的，杜医生，我们等你。”
——杜天勇与卫生院患者们之间的微信聊天
这样的对话，杜天勇从住进重庆大学附属肿瘤医院病房时，每天都在进行。
“我在卫生院工作了16年了，镇里很多人都认识我，平常有一些头痛脑热的症状，都是直接在微信上问我。”
这段时间，同样也会有不少患者来到卫生院，询问杜天勇去了哪里，何时回来看病。
“杜天勇很和善，是我们院里的‘全能医生’，很多居民到医院都点他看病。”杨必龙说，这次抗疫期间，每天接诊的患者都在30—40名之间。
虽然杜天勇并没告诉患者自己的病情，但“谎言”终究没能瞒住，他的故事被当地媒体发现后，进行了报道。
另外，治疗费用较高，家境并不富裕的杜天勇也申请在网络大病筹款平台上筹款，他的故事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
△住院期间，妻子邓晓兰照顾着杜天勇
“不可能！我不敢信！”家住白水社区的冉女士知道杜天勇患病的事情后难以相信，为她天天检测体温的医生，其实一直忍着病痛。
冉女士是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的密切接触者，此前需要居家隔离医学观察，由杜天勇负责。他每天都会上门测量两次体温，并送上体温计、口罩以及防控宣传资料。
2月7日，隔离期结束，杜天勇这才松了口气。
“杜医生是个好人，为什么这个病会找到他……”村民陈朝会说，她的母亲在世时，曾多次找杜医生看病抓药。
陈朝会说，杜天勇告诉她，老人家有冠心病等一些慢性病，这些病不能快速治愈，作为子女让老人心情愉悦很重要。“他不仅给老人治病，还教会我们这些后辈应该如何正确面对老人的病症。”得知杜天勇患病的消息后，她便隔三岔五便在微信上送上一些祝福，询问一下病情。
“我回到主城上班了，就过来看你。”陈朝会微信告诉杜天勇。
感恩帮助
“请帮我缴纳1000元特殊党费。”
“好的，给杜主席点赞！”
“‘众志成城，抗击疫情’是每一个医务工作者、共产党员应尽的责任，我因身体原因不能坚守在一线，甚是愧疚！愿我点滴之情，绵薄之力，抗击肺炎疫情，静待春暖花开！”
——杜天勇与工会工作人员的微信聊天信息
2月13日上午8点，病床上的杜天勇在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党组织缴纳了1000元特殊党费。
“其实，他家里的条件并不好。”杨必龙介绍，杜天勇的父亲患有阿尔兹海默症，母亲也瘫痪在床。大儿子19岁在学医，小儿子才一岁多。“他经常抢着加班，之前家里老小都是由他妻子在照顾。”
除了是个工作狂，杜天勇还热衷于公益事业。
在丰都县红十字会副会长李斌的眼中，杜天勇是一个爱心志愿者。以前，他经常到献血点义务宣传无偿献血和维持秩序，参加县红十字会举办的各种公益活动，还为贫困家庭、孤寡老人开展义诊义检，为困难群众送衣送粮，为乡村留守儿童过生日等。“时常都能看见杜天勇穿着红十字马甲的身影。”
对这些，杜天勇解释，这是一名共产党员、一名志愿者应该做的。“并没有多了不起。”
△身着红十字马甲的杜天勇开展志愿服务
杜天勇无私献出爱，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也应该收获爱。
“我因为这场病，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杜天勇说，这段时间，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人添加他的微信为自己捐款。
杜天勇拿着手机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在微信的界面，他划了好几秒的屏幕才打开微信页面，上面都是他和“朋友们”的聊天信息。
“有时我刚一添加，这些陌生的朋友就直接发来转账红包，喊我一定要收下。”
杜天勇放下了手机，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是软壳的新本子，里面写下了上百个捐款者姓名，以及丰都县卫健委、湛普镇党委政府、湛普镇卫生院等各级捐款单位。
“我把大家的捐款都记录了下来，记下的是大家对我的关爱，一笔笔我还不了，我的孩子也要接着还。”杜天勇说。
△在网络大病筹款平台，杜天勇得到了众多网友的资助
一个决定
“爸爸加油！没有跨不过的坎！”
“谢谢儿子！以后要多听妈妈的话，家庭的重担就落在你肩上了，照顾好自己，还有爷爷、奶奶、妈妈、弟弟他们！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杜天勇与大儿子杜医辰的微信聊天
身患绝症，要说如今杜天勇心中最挂念的，还是自己的家人。
“小时候家里贫困，所以希望学医，至少家人生病了我就能给他们看病。后来结婚有了第一个孩子，给他起名杜医辰，就是希望他也能成为一名医生。”令杜天勇欣慰是，儿子如今在重庆医学高等专科学校读书，这段时间因为疫情，也始终宅在家中坚持上网课。
“他本来火车票都买好了，要来看我，我喊他退了，在家好好陪爷爷奶奶。”杜天勇说，患病的事情他还没告诉两位老人。“希望能多瞒一段时间吧，就说是在加班。”
△杜天勇与小儿子的视频通话截图
△看见自己的小儿子，杜天勇再也坚强不起来了
但说起一岁多的小儿子杜於宸，这位善于自我调节的乐观汉子，落泪了。
“我坚强不起来了。”他看着手机里之前和小儿子的视频截图，泪水从他眼睛中流了出来——从过年至今，他还一直没有去抱抱自己的孩子。
“我担心孩子见不到爸爸了。”杜天勇擦着眼泪，但双眼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坐在病床一角的妻子邓晓兰看见这一幕，把头扭到了一边，抹着眼泪。
“起初，我也很难受，几天都睡不着觉，老公偶尔也会说一些消极的话。”邓晓兰说，坚强的丈夫在单独面对她时，还是会有一些负面情绪。“我必须要坚强起来，这样也能让老公振作起来。”
入院三周，在经历了放疗和化疗之后，他左肱骨的疼痛有所缓解，但依旧需要止痛药。
在和病魔抗争的这段时间，杜天勇做了一个决定：捐献遗体。
杜天勇说，等这段时间治疗结束，出院后就去办理遗体器官捐献登记手续。“先办好，不然哪天我突然走了，就来不及了。”
“但我还是想在离去之前，早一些回家、回到卫生院，我的父母孩子，我的患者都还在等着我。”杜天勇笑呵呵地说。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王梓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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