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在大同路的半颗牙

26.01.2015  01:34

母城记忆2

陈一专栏

(重庆土著,散文作家)

于城市,大同路是高地。于大同路,十五小学和29中,又是高地中的高地。冬天的早晨,刚刚抵达城市的白雾,会沿着学校的石头台阶往下蔓延,快速地注入街道。迟到的阳光——在第三节课和第四节课之间才会钻出云层,注定要悠闲自得地到来,笨拙地化开帷幕。整个城市,要在这极懒极缓地回暖中,逐渐地清亮起来。

大同路很短,200米到300米而已。整条街没有商店,以前半边是乳品公司,半边是某某印刷厂。街道余下的空缺,是一些低密度的住宅。但无独有偶的是,那条街上布局了两栋城市里罕见的红砖楼房。就在现在的银河酒店一侧,两栋七十年代的红砖楼房,呈纵向排开。它们的中间,有长长的甬道。单元与单元之间,有互通的过道。楼的后面,还有一条经川剧团通中华路的小径。我喜欢那里,原因就在于喜欢那些密布了“”巷子和“”胡同的格局。四面通达和随意循环的形制,适宜娱乐。在“官兵道”的游戏里,充满了对模棱两可的把握和对未知角落的揣度。曾经以为惧怕黑暗的我,学会了把自己隐蔽得很好。在一个暗处,躬身潜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让自我消失。四周只有木质楼房潮湿的霉味,蜂窝煤的烟尘……慢慢你会听到印刷机低沉的轰鸣,然后是乳品厂清洗奶饼的哗哗流水。在大同路,我是这样开始迷恋这种独特的城市嘈杂,并从中找到无穷乐趣的。

那一年,记得是夏天。大多数的城市少年,都云集在这里。有铁环,有自制的四滑轮和双滑轮车。我们一起从大同路的高处出发,自上而下,穿过大同路、中华路和夫子池,与稚真的少年时光一起飞奔。这是一种淋漓的抒发和短暂的欢愉。在我即将贯通全程的时候,一辆自行车迎面而来……整整的一个夏天,我躺在了一所临时的屋子里——一个废弃多年的厕所。漫长的暑假,我只有两样东西,一本竖行的《三侠五义》,和一些天花板的木头上残余的大粪的味道。那场关于大同路的飞奔,微妙地改变了我的后来。有半颗牙齿,它过早地退出了生长的过程,在我看来,是在我还没有长大的时候。

我把半颗牙,留在了大同路上。记得院子里一位姓左的太婆对我说:你的牙掉了,钻进土里,日后会长成一棵大树。说完,便把一嘴的假牙抠出来,浸在水里,刷刷刷地洗起来。我忒惊讶,仿佛看到一片森林,它很茂密。

三十多年过去,当我嘿嘿一笑,人们会发现我的两颗门牙,一颗完整,一颗残缺。从那以后,十年当中,每当我途经大同路,我都会去看一看。看一看那里会不会多出一棵树来。但是,时光荏苒,生活如旧,那里总是依然如故——物事如故,街道如故,人心如故。

直到去年,又回到那里,在我掉牙的地方,看见了一样东西——它竟然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威严的样子,远远胜过了一棵大树。我仔细地揣摩了上面的文字——世贸中心。这是我的牙吗?脑子有了一种非分的猜想。而后续的探索让我失望。我发现,那里站立着为数众多的高楼。立在大同路的末端,仿佛置身一片森林——钢筋混凝土的森林。一摸牙,开始明白,我长大了。不仅如此,一不留神,就已经老了。

重庆南川:小小蓝莓果 甜蜜大产业
  新华网重庆6月9日电 夏日时节,新华网
非遗药香为乡村振兴“开良方”
     新华网重庆6月16日电 一副药香要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