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掌故 | 千岩蹲古佛 云端濮岩寺

24.04.2017  21:30

高度仅20米的山坡上,华丽厚重的山门竦峙,如果你曾无意间抬头,一定不会忘记那匾额上的三个字——濮岩寺。

千岩蹲古佛,万木驻寒云。楼阁侵天际,烟霞谢世纷。

檐牙入云、红砖金瓦,弥勒佛端坐于殿,两匹石狮镇守门前,这样的画面并非掩于深山古木之中,而就亮相在车来车往的北环路一侧。高度仅20米左右的低矮山坡上,华丽厚重的山门竦峙,身后拥着不多的几座楼观,规模虽小,却与20米下现代化的柏油路形成鲜明反差,自有一种与现世顽抗的气质。如果你曾无意间抬头,一定不会忘记那匾额上的三个字——濮岩寺。

濮岩寺的前身,可以追溯到唐代开元年间,这座山上建造了大量恢弘庙群,名字叫做庆林观,之后更名为定林寺。明朝时,百姓相传这里曾是古濮国领地,山上也埋着座“濮子墓”,便管这块山岩叫做“濮岩”,寺庙也改名成了濮岩寺。万历年间《合州志·卷一·岩》有相关记载:“濮岩,在州治西北三里,因濮国,故名,又曰北岩。”濮国是从商周存续到春秋战国时期的一支古老族群,但如今的合川早已没有其活动留下的足迹,濮岩能有如今这样一个名字,要多谢古代那些活跃的历史学家们。

千百年前的濮岩寺虽然尚算不得名动天下的大寺院,却也有着连绵楼宇、连排僧舍,堪称地方名刹。大周长安四年(公元704年),当时的庆林观主为取宠于“圣神皇帝陛下”武则天,还特意用青铜铸造了一口400斤重的巨钟。要把钟从蜀地运到长安,以当时的条件而言走陆路太过困难,于是一行人由水路经嘉陵江直上。运至保宁府,也就是如今的阆中时,有消息传来:宰相张柬之杀了武则天的男宠张易之,武则天也随即死去,现已拥中宗李显即位。观主一想,送钟是没有必要了,带回去又太麻烦,干脆就将它丢弃。此后,铜钟就留在阆中。如今,武后铜钟依然保存在阆中的张飞庙内,光亮如昨,响声清远。

事实上,不光是武后时期,濮岩寺在古代的大部分时候都颇为辉煌。据传铸钟一百多年后的唐大中年间,濮岩寺曾因年久失修,屋顶漏雨,雨水落到了大殿里太上老君的尊容上。合州刺史杨师谟半夜做梦,梦见太上老君左眼有泪痕,立刻巡查拜谒地方上的各寺院道观。到了濮岩,他发现太上老君像的左眼果然有滴痕,立刻紧锣密鼓地安排翻修扩建,新增了两间殿、两座楼,把庙群重新装潢得壮丽华盛,冠绝一时。后来他又梦见老君入梦,夸奖他修葺有功,仕途可期。之后杨师谟果真政途一帆风顺,人也活到九十岁寿终正寝。

唐宋时期濮岩寺最宏大的规模,被文人骚客描述为“百比丘,众声转轮”,上百位僧人一起诵念佛经、齐敲木鱼、推转轮藏,即使是今人在脑海里想象,也让人生出敬畏之心。但这样的场面在南宋末年的抗元战争中很快终结,寺宇一概毁于战火,直到清代嘉庆二十一年才在遗留的诸多造像佛龛前对寺庙本体进行重建。然而这番重建也十分简陋了,不过是四合院布局,有山门、正殿、厢房,一度名噪川东的濮岩寺完全消失。

到了近代,这座山岩上的小小寺庙更是为颠沛流离的百姓提供了超越宗教场所的用途。民国十三年,濮岩寺被用作国民政府宪兵团屯练处,抗日战争时期,国立二中又设立于此,为了躲避日机轰炸,学校不得已破坏部分石刻,在山崖上开凿防空洞。“文革”时期,濮岩寺基本被破坏,主体建筑遭拆除,千余尊造像被砸毁,濮岩被开辟为采石场,劳动的号子替代了经文颂唱,石料满地再不见参天造像。

如今我们看到的濮岩寺,严格意义上算是“全新”的建筑。被作为国立二中旧址的那部分,仍停留在重庆工商大学派斯学院的绿荫深处,以红梁黑瓦的素洁原貌成为学生自习室;而绕过一道山崖正对路面的另一部分,则进行了维修重建,以仅存的山门、大雄宝殿、大悲殿广迎世人。数十具幸免于难的古代佛龛,分布在两侧山岩间,经历风吹雨打和人为破坏后,有的掉漆露出白色,有的面容磨损模糊,依然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世间。

千岩蹲古佛,万木驻寒云。楼阁侵天际,烟霞谢世纷。”这是宋代诗人郭印登濮岩时留下的感叹。尽管北环路的山坡上已经没有万千古佛、凌云经幡,但那蟠踞于濮岩之上的一方信仰,与这座寺庙荫庇过的无数善男信女一样,千百年来,别无二致。

原标题:千岩蹲古佛 云端濮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