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掌故 | 张鹏翮传说之一:发配耗子

14.06.2017  16:39

以前我说的龙门阵,多是发生在老巴县的人和事,这回说个远点的故事。好远?现在不远,开小车走高速不堵车,个把钟头就到。如果说在当时,步行走路,怕要四、五天。在哪点?在潼南。说的哪个?故事的主人公叫张鹏翮(翮,当地方言读“”),为什么说他?一则潼南现在属重庆,是咱重庆的人。再则,他还同重庆城朝天门一个传说有关,所以说他。

张鹏翮,字运清,是潼南县的人,清康熙年间进士。当过兖州知州、江南学政、河道总督,最后当的替朝廷选拨人才、考校官员的吏部尚书。吏部尚书习称“天官”,是朝廷的“组织部长”,“副国级别”,官够大的了。官虽大,他却严于律已,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又不惧强权。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为官一生,却两袖清风。康熙曾称赞他是“当代名臣,士林楷模”,老百姓称他是张青天。

多年前,笔者有次去潼南双江旅游,那天去了杨家大院“四知堂”参观。完了出来在街上等车,问了问,时间还早,就坐旁边茶馆喝茶。茶馆里人多,中、老年人更多。搓麻将、斗地主,一桌是连着一桌。也有不打牌的老头,喜欢坐在一桌吹夸夸牛、摆空龙门阵。双江人杰地灵,坐茶馆的老爷子们,拗起根叶子烟杆,也个个善吹。

我反正是等时间,就坐在旁边听他们吹,结果听起来还安逸。几个老头吹啥子?就吹的张鹏翮的传说。吹得多,也吹得玄。你吹这样,他吹那样,吹了不少。回来后,把听到东西回忆整理了一下,又翻了下资料,竟有几个大致完整的故事。其中有一个说的有点玄,是他把耗子发配到了武昌。想想这玄龙门阵发出来也没人多少人看,不过既是龙门阵,玄就玄点,有没有人看用不着计较。

潼南双江古镇

张鹏翮小的时候就聪明伶俐,六岁发蒙,读书认字,是过目不忘。先生一再夸他,说将来必定大有出息。他老汉死得早,留下一亩坡土,靠母亲白天种点小菜,晚上纺些棉线度日。

张鹏翮在老汉死之前还在读书,老汉一死,没了经济来源。因此书就读不成了,回家帮母亲当个帮手,做点能做的活路。大点了,就让母亲安心纺线,坡上的事,他早晚去做。白天,他上山砍柴,不管天晴落雨,都要上山去砍一背柴。砍的柴是湿的,他会背回来,放在后阳沟屋檐下,再换成干柴背到街上卖。他每天卖柴的钱,除了买米买盐外,如果有余钱,就存起,凑够了一本书的钱,就买一本书。

虽说天天干活,书本却没有放下。背累了,路上歇肩要看书,在街上等人买柴时也看。晚上更不会放过,母亲纺线,他就坐在如豆的松明火下,认真读书。不懂的,抽空跑到先生那点去问。先生看张鹏翮如此好学,也尽力指点。

柴米油盐酱醋茶”,百姓家开门七件事,第一需要是柴。那年月,柴火贱,卖不起价。他人小,一背柴几十斤卖了,每天除了买油盐米的钱,所剩无已。有时剩下一文两文,就放进灶头一个破瓦罐里。等几个月凑够了一本书钱,就取出来买书。因此他对书特别的爱惜,生怕把书损坏了。

这一天,雨下得太大,他母亲叫他不上山,在家歇一天。他去灶房看了看米坛子,还有点米,够吃两天的,就同意了。闲着没事,就找书出来看。不看还好,一看,却让他又气又心痛。咋个的喃?原来有几本书遭耗子啃了,啃得到处是缺缺、洞洞眼眼。眼看辛辛苦苦买来书遭啃得来残缺不全,你说气不气?心痛不心痛?

气归气,痛归痛,啃都啃烂了,也没法好想。张鹏翮只好整理啃坏了的书,想修补起来。他从灶房找了点米汤,取出几张纸来,开始补书。正补之间,一只小耗子不声不响的爬上桌子,喝起了米汤。张鹏翮看到耗子喝米汤,也不声张,就一边看着。耗子大慨也是饿惨了,一会儿就把肚子胀圆了。张鹏翮这才突然出手,一把抓住小耗子。耗子一边挣扎,一边叽叽地叫了起来。张鹏翮没有松手,找了根绳绳把耗子的脚脚拴起,套在桌子脚脚上。

张鹏翮把书页缺了部分粘贴好,凭着记忆,把缺了的字一一补写上。他写完一页,看一看耗子,接到起再写。边回忆边写,很费功夫。想到这耗子的可恶,心头一气,一伸手抓起根竹蔑片,很想一竹片打下去,把耗子除脱。可又想,我灶房里头也没有吃的,剩的点米装在瓦坛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的。耗子也是饿了,找不到吃了,才啃我的书。唉,你这耗子要是生在绅粮屋头,就不挨饿了哟。想着想着,耗子不叫了,也不动了。张鹏翮一看,耗子死倒没死,只是在翻白眼,离死怕也没有好远了。

张鹏翮手上的竹片放下来,心想,你耗子这么大点点,经不住打,一板子就打撬杆了。把你放了,我心里也不甘心。反正你也要死了,我也不打你。不过,你毕竟啃烂了我的书,我总要惩罚一下子才对头。张鹏翮此时不过是十多岁的小娃儿,也想找点耍事。就找了一小块烂白布巾巾出来,提笔写道:

耗子你今太作孽,竟敢欺侮张鹏翮。把你发配武昌府,毁我诗书罪应得。

写完,把布巾巾在耗子肚皮上一捆,在背背打了个结。然后去解耗子脚脚下上的绳绳 ,一边解,一边说:“耗子哈,你啃了我的书,我也不打你,只是充了你的军,发配到湖北去。以后不要再啃别个的书了哈,再啃的话,我张鹏翮就照不到闲了哦。

耗子脚下上的绳绳一解脱,刚刚还要死不活的耗子“”的一声,一下就跑了。张鹏翮哈哈一笑:“耗子装死像惨了。”继续补他的书。

张鹏翮画像、雕像

这一天,湖北武昌府正在开堂审案。连到审了两个案子,时间也到中午了,知府喊退堂。正在这时,大堂正梁上传来一阵叽叽叽的声音。大伙抬头一看,梁上一只耗子爬在那里,一边叽叽的叫,一边两只前爪合在一起,似在拱手作揖。知府心想:“怪了,难道是大老爷我办案公正,明察秋毫,连耗子也要申冤?”就问道:“耗子莫叫,你是来申冤的、还是来告状的?如果是,你就下来。不是,各人走,老爷要退堂了。

耗子听完,很快从梁上跑了,一哈儿就从大堂外爬了进来来。它伏在大堂地上,一动不动。知府一见,不禁:“”地叫了一声,惊喜万分,心想哦,这耗子听得懂人话,莫非我是包文正转世,能断人间阴间的事。再看,耗子伏在地上,背背上好像捆着有什么东西,可是看不清楚,就吩咐道:“你是哪来的耗子,有什么冤情,要老爷替你伸冤?你如听得懂人话,就到老爷我的案桌上来。

耗子听罢,立马爬到案桌上。知府看到耗子身上捆起的布巾巾,上面有字,就让衙役解下来看。众师爷、衙役也都奇怪,咋个耗子也来告状?

知府展开布巾巾,看是一首打油诗,看了一下,却吓了一大跳,就念了出来:“耗子你今太作孽,竟敢欺侮张鹏翮。把你发配武昌府,毁我诗书罪应得。

看大家大眼瞪小眼,就问道:“你们哪个认得到张鹏翮,他是哪点的人?”见大家摇头,才说:“这张鹏翮凶哦,竟然可以把耗子判了个发配,还指明发配到我武昌府来,凶。

看到案桌上一动不动的耗子,就问道:“是你啃坏了张鹏翮的书本,他才发配了你?”耗子“”的叫了一声,点了点头。武昌府又问:“是他把你捉到了,没有打死,把你放了?”耗子又点头,“”了一声。武昌府再问:“这张鹏翮是什么人,家住在哪点?你说了,老爷才好传他。

耗子“叽、叽、叽”的叫了好几声,望着知府,就不叫了。知府哪的听得懂,只好说:“你遭张鹏翮发配到了武昌府,我已经晓得了。你已经到案,这案子也就结了。没事了,你各人回去,不过,以后不要乱啃读书人的书本了哈。师爷,让他画个押、打个印,据结就了。”师爷拿来判文,打开印泥盒,耗子面前一放,看耗子懂不懂,啷个办。耗子一见,两只前爪往印盒里一按,然后在判文上盖上爪印。跳下案桌就往门外跑去,转眼就不见了。

一时间,这耗子发配到了武昌的奇案,在街头巷尾流传。人们把它当作了茶余饭后的龙门阵,越摆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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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翮相关书籍

一晃过去了好几年,这事才慢慢平静下来。知府这几年也审过些离奇案子,这耗子发配来武昌的事,不提起,也搞忘了。

这一天,突然有湖广总督衙门送来通报,说有钦差张鹏翮来武昌,官船即将停靠武昌码头,让他去接。知府立即带起轿马人夫来到江边码头,接了钦差回到驿馆。一路之上,武昌府总觉这张鹏翮三个字好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三字。

接风宴上,知府再次听年青钦差自报家门,说他姓张名鹏翮。这时,他一下就想起当年耗子充军的事。于是就大起胆子,试探着问道:“钦差大人,下官斗胆问一句,数年之前,大人是否将一只耗子发配到我武昌府来了?

张鹏翮早已忘了这事,这一提起,就想起来了,但他却不相信。他当时一个十多岁乡间娃儿,把耗子充军发配到湖北,不过一时兴起,搞起好耍。潼南到湖北远隔千里,耗子如何能走到武昌府?还有,这事只有他晓得,连母亲都没有告诉,何况他人?可武昌府却来询问此事,难道这是真的?他想先搞清楚了,再回答。就问道:“武昌府有耗子发配到案的奇异怪事?请讲其祥。

武昌府见钦差问话,遂把当年耗子到案的过程大致说了。并派人去刑房,去取耗子身上的作为物证的破白布巾巾,以及当年的档案。

张鹏翮这才相信真有其事,就把当时的情况,用的布料新旧,长短,写的判词内容一一说了一遍。白布巾巾取来了,展开一看,与张鹏翮说的一点不差。

这一下,把个武昌府整得一惊一咋的,好半天嘴都合不上来。他在想,这钦差当年只有十多点岁,不过一个乡间顽童,就能判咬书耗子充军发配?还真的充到了湖北。不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原先他对这张鹏翮如此年轻,还有轻视之心。认为不过是绣花枕头、或系裙带。如今才晓得这年轻人能替天子巡抚四方,确实本事不小。不觉对这少年钦差心生敬佩,更是自愧不如人家。

原标题:重庆老龙门阵:张鹏翮传说之一:发配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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