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编剧隆学义,去了天堂泡茶馆

01.03.2015  09:02

1970年代,隆学义(左一)和前妻鲜述文(左二)及儿子隆准(右二)在解放东路家中和亲友合影。图/隆学义、鲜述文、马拉

2013年,隆学义、马光华夫妇在家中。

隆学义《河街茶馆》剧照。

隆学义《金子》剧照。

重庆晨报记者 马拉 报道

2月23日那天,我在外地过年,接到隆学义先生手机发来的一条短信,打开一看,却是他当天早上6点与世长辞的消息,短信是他儿子隆准用父亲的手机发的。我跟隆氏父子都是老朋友,马上又接到隆准手机发来的同款短信,没说隆先生最后的年龄,我记得他是1943年生的,刚进入72岁,跟8年前我父亲走的时候差不多大,都走早了。

随即,我给隆氏父子的两部手机发去我的悼辞:“隆爷一代大才子,锦心绣口,温润如玉;辞章华美,名动江湖。悲金惜凤,归天为安。他跟海伦和马孃孃的双世情缘,告一段落,终成传奇。功德圆满,老隆安息。

连锅汤

2013年9月,我的“城与人”专栏写了《隆学义和他的茶馆人生》后,老隆多次约我去金汤街川剧院附近的静韵茶馆吃他们一帮老哥的连锅汤。有天我妻子开车,我们就去了。刚开拢,老隆就笑眯眯地出现在车左边一条斜坡上,引导我们稳稳当当把车停在路边一个空隙中。老隆穿一件西服便装,满头银发,很神气,有点像1950年代来过中国的巴西大作家若热·亚马多的样子,那是我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连锅汤是川渝民间一种吃法,肉和菜煮成一锅,连锅连汤端上桌,捞起来,蘸着油辣碟子吃。静韵茶馆原是一对母女所开,并不对外。每周二、五,老隆他们去才开,平时就关起。那天是老隆做东,说是连锅汤,满满一桌家常菜。主厨是菜店店家,我们围桌而坐,周围是店家水灵灵的蔬菜、小狗和女儿。七八个老哥都是老隆的老茶友,三教九流,市井奇人,便是老隆常说的“我们里头的人”:有从前开小面馆挑水面的哥子,有会朗诵诗歌、《独立宣言》的话剧团演员,有医疗可以全报销的离休干部,但生了病偏不医,说自己衰朽了,免得浪费钱。

老隆的《金子》里面有两句横扫全国如卷席的台词金句,就来自这帮老哥。“起来早了,得罪老公;起来晚了,得罪公婆”,这是民间原来有的;“假感情要钱,真感情要命”,这句话则来自老茶友舒远弟。老隆说:“舒远弟也走了,我们里头的人,已经走了几个了。我今年71岁,夫人65岁,我们这批人走了后,这样的茶馆就关门了。

市井人生,烟火阑珊,老隆话音刚落,想不到这次是他走了。吃了老隆的连锅汤,见了他这帮像老兵一样日渐凋零的老茶友,你才能感到,是他们成就了老隆;一代名剧《金子》和《河街茶馆》,就是他们这种连锅汤的汤和水熬出来的。

丁字口

老隆的剧作诗文集《文心雕虫》,可能是他一生最完整的作品集,最后一辑是他1986年在重庆出版社出版的《川剧名戏欣赏》选文。他在最后批注一句:“此书写于临江门丁字口茶馆(今已消失,特此纪念)”,这句话也相当于《文心雕虫》最后一行字。

1978年,隆学义从成都市川剧院调回重庆市川剧院任编剧,临江门公路桥洞石梯下面河街的丁字口茶馆,就成了他天天报到的窝子。老隆在这个茶馆里的地位,相当于写过《茶馆》的老舍先生在北京老茶馆的地位。老舍常年的座位,没人敢占。如果有人不小心占了,就有人出来说,这是老舍先生的位子;在丁字口茶馆,老板就会说:“那个位子你不要坐,是川剧团写戏的隆老师的。

隆学义先生曾对我说:“我从娘胎里就开始坐茶馆,坐了70年了”。开茶馆是老隆家里的传统生意,老隆想不到,隆家1940年左右在上清寺开的一间精忠茶楼,多年后,跟他先后两位夫人都牵扯了渊源。重庆曲艺团一些名老艺人,当年在他们家茶楼坐馆献艺。唱四川清音的名角邓碧霞,后来成了老隆第二任夫人马光华的恩师。

隆家开茶馆,租的上清寺大地主鲜英的房子,鲜家房产都是鲜英夫人金竹生在管,隆家和她发生矛盾,鲜家就把老隆父亲隆海合逮去关了几天。鲜英就是他后来第一任夫人鲜述文(小名海伦)的祖父。

老隆说:“后来,我和海伦谈恋爱,金婆婆说,你是隆海合的娃儿?所以我和海伦的婚事,鲜家没说啥子,但一开始还遭到我们家反对,说鲜家把我们爸爸关过的。

三人行

老隆的《金子》,是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之间两个小时的情节戏;老隆一生,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之间50年的情感戏。他先后两位夫人我都见过,前妻鲜述文,我的专栏《鲜家有女名海伦,述文传道<幼儿经>》也写过。

鲜述文当初和老隆的爱情,也有金子的疯劲。她高66级在上清寺6中毕业,隆学义从川大毕业分到成都市川剧院当编剧。21岁的她为了和老隆结婚,硬是把户口从家里偷出来去了成都。文革后,老爸的右派问题差点让她读不成大学,隆学义一气之下,提笔给省教委申诉,她才读成了书。老隆后来又提起当年为海伦鸣锣开道之笔,写出辞章华美、名动江湖的川剧《金子》之时,一对璧人已劳燕分飞。

写《隆学义和他的茶馆人生》到他家采访时,老隆轻轻推开夫人马光华的房门为我介绍。她好像有点感冒,正侧躺在长沙发上休息,对我们笑笑。马光华是重庆曲艺界老资格的清音艺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1960年代就参加过中国青年艺术团赴越南演出,现在网上还能找到她唱的老版《秋江》。

不久,光华出来,听我们瞎侃。她坐在老隆身边,很安静,但一插话,又很活跃,很有见识。当老隆说起一个老茶友像李太白,像关公,她说:“像项堃”。一个大帅哥的样子一下子就出来了;当老隆说有个方脑壳茶友突发奇想,要把亚洲太平洋国家的各种货币统一成亚元,和欧元对抗。她插话说:“这些主意,要是让商家和大银行家听到,就不得了了”。

老隆说:“我写《金子》,不是领导,也不是剧团的任务。”夫人说:“是我给他建议,《原野》几个人很适合改成川剧,他就去请海伦找《原野》的剧本。

金子》创作期间,她是后勤。“音乐是找的成都舞剧院的李冰,演焦母的陈雪是南充的,住在我家,我给他们做了三个月的饭”。说到《金子》生产过程中的种种艰难,她感慨:“艺术不是靠政治,就是靠经济,是附庸”,但《金子》恰恰就在她的后勤扶持下,从政治和经济的附庸下亮了。老隆对此跟夫人同调:“我的《河街茶馆》,主要是写人生,以抗战为由头,没加阶级、党派这些,加了就走不远,走不长,里面的清音还是我老婆唱的。

老隆和前妻海伦劳燕分飞之后,岁月流转,沧海桑田,他又飞回去和海伦成了好朋友。两个女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三人非常和谐,共同成全老隆把曹禺“复仇”和“动作”的《原野》,改编成了“女人”和“内心”的《金子》。

那天晚上,和老隆聊到9点半,他执意要拉我去吃附近的一家牛肉面。他说:“无论是筋还是肉,都好吃。它这个面,有解放前的味道”。老隆穿一双白软皮鞋,出门时用鞋楦提鞋,动作很老派。这位老川大和梨园大才子心中,曲艺是他第一职业。“因为我从小就写扬琴、金钱板、清音、方言朗诵,川剧其实是我第二职业。但不管写曲艺还是川剧,我都写一个向上、向善、向好。

我们走出面馆,老隆红衣白裤,满头银发,在街灯下很帅。我抹了抹嘴,以小弟之心,度大哥之腹,问这位为一个剧种留下一部名剧的老大,对成就了他的两个女人,有何评价?他也抹了抹嘴,吐出八字真经:“海伦圣洁,光华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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