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生态扶贫搬迁 要走可持续发展之路

25.08.2015  10:04

  城口县岚天乡高山生态扶贫搬迁集中安置点。 通讯员 刘恒旺 摄

    8.2万平方公里的重庆境内,高山林立、沟壑纵横,散居在高寒深石山区的贫困群众,行路、吃水、上学、看病、安居、致富,无一不难,脱贫之路格外“难走”。

    2013年起,我市启动新一轮高山生态扶贫搬迁,计划用3年时间搬迁50万人,为贫困群众斩断穷根。

    眼下,限期将至。高山生态扶贫搬迁,到底给高山农民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对当地的农业生产及生态环境产生了哪些积极影响?未搬迁的人,下山还存在哪些实际困难?半个月来,带着种种疑问,记者深入渝东北、渝东南贫困山区,一探究竟。

     农户搬下山富起来

    生态搬迁的三大效应

    8月3日,记者来到云阳县采访。车出云阳县城,蜿蜒穿行于山间,约莫一个半小时后,一排排仿真茅草瓦盖的新房出现在崇山峻岭之中。

    这是云阳县清水土家族乡歧山村,是该县依托高山生态扶贫搬迁而打造出的乡村旅游避暑明珠。短短几年,村里已有162户农家乐,接待床位达到3000多张。

    “大山农家”是这些农家乐中的普通一家,老板李秀国一家3年前从高山上搬迁下来时,向别人借了20万元,建起了这家有10个标间、3个单间的农家乐,房子位于龙缸景区与岐山草场中间,优越的地理位置为他引来滚滚客源,仅3年时间,20万元基本还清。

    过去在山上,李秀国家没通电、吃水靠肩挑;孙子到乡里上小学,天还没亮,就得打着手电筒出发,下午放学,晚上才能到家;家人生个小病,就自己扛过去,病情加重了,只能拿木板抬下山医治;家里做饭,只能种啥吃啥,连着10多天吃土豆、红薯是家常便饭,“树挪死、人挪活啊!”老李止不住感叹,“换个环境,收入渠道多了,生活方式变了,接收的信息大不一样了。

    县扶贫办副主任李显平告诉记者,歧山村处于云阳县最南端,紧邻湖北利川,是云阳最贫困的村之一。县里看准了龙缸景区开发带来的机遇,在搬迁时规划靠景区安置,并按照农家乐标准修建新房。这几年,龙缸景区成了“香饽饽”,村民收入也水涨船高:有条件开办农家乐的村民,户均收入达到5万-8万元;没劳动能力的人,就把房子租给别人来搞,年租金也有2万-5万元。

    人居环境改善、收入渠道多样、收入显著增加——这是生态搬迁直观的民生效应。

    酉阳县丁市镇丁市村支书邱跃武坦言:“过去村里没啥产业,原因在于土地比较分散,集中度低。而现在,利用高山生态扶贫搬迁有土安置的机会,村里流转了200亩土地给268位搬迁农户,集中发展柚子和李子,总算有了比较像样的产业。

    村民侯德毛憧憬着以后的收入:每株柚子挂的果可卖300元,一亩80株树就是2.4万元;100亩可以卖到240万元,其中合作社占八成约192万元,两成供村民分红约48万元。算下来,自己家里3口人,每年分红就有5000多元,再加上平时打工80-100元/天,“一年怎么也有两万元收入,比过去强多了!

    市扶贫办主任刘戈新说,高山生态扶贫搬迁后,许多有土安置的地方,以集中租赁、流转土地的形式发展产业,让贫困农户增收有了“主心骨”,一定程度上调整了农村的产业结构,也有利于土地经营向集中化、规模化转变。

    因为集中,所以节约人力、物力、财力,实现了扶贫资金的高效使用。巫山县官渡镇万梁村用1130万元实现了整体搬迁,其中建房580万元、街道硬化275万元,土地及荒山流转、供电、供水、排污145万元、其他130万元。而如果就地扶贫,万梁村到镇上有15公里路,按每公里60万元计算,仅实现道路通畅就要900万元,其他村级道路、人畜饮水、卫生室等建设费用亦不菲,“很可能资金翻倍也打不住。”该镇经发办主任谭明存说。

    此外,从环保角度而言,一个居住在高山地区的三口之家,每年砍柴量约7500公斤,这对环境大为不利。而贫困人口最为集中的渝东北、渝东南地区,承担着涵养生态、保护水源的重要功能。因此将高山偏远地区群众迁出,降低地区人口容量,可以修复和改善生态功能。

     搬迁贫困户占比不足五成

    “硬骨头”亟待啃下

    高山生态扶贫搬迁在实现诸多好处的同时,其困难与挑战也在逐渐显露。

    市扶贫办数据显示,目前,我市已有46万人通过搬迁住进新居,其中贫困户约占45%——更多贫困户因为资金等问题还没搬下来。

    奉节县太和土家族乡位于七曜山尾脉,与湖北省恩施市板桥镇相连,境内高山连绵,坡地多平地少,绝大多数村民只能种植传统的“三大坨”,增收困难重重。

    “做梦都想搬出大山,但钱凑不拢。”该乡尖山村村民陈宏一脸苦涩。他掰着指头给记者算账:家里4口人,房屋大约要100平米,按照600元/平方米算,需要6万元,而高山生态扶贫搬迁按照8000元/人的标准进行补助,4个人3.2万元,还有2.8万元的缺口,“我有胃穿孔病、老婆精神有问题、我妈年纪大了没什么劳动力,家里就靠着两亩包谷、洋芋糊口,从哪里弄这2.8万元啊?

    搬迁配套的“菜园地”也是一大困难。云阳县龙角镇新立村支书冉险峰称,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一些农民虽然出去打工了,土地荒着,但你要他拿出来给搬迁下山的农民种,那是万万不肯的。因此,高山生态扶贫搬迁开展3年来,新立村只搬迁了六七户人,其他农民在观望、犹豫,“因为在山上还有地可以种,搬下来后如果没地,日子就恼火了。

    79岁的陈宗文是搬迁的少数人之一。搬迁前因为有地可种,生活尚可,而搬迁后因为没了土地,到老房子种地的话,来回要50元摩托车费,所以没了生计,再加上身子骨也不比从前,老两口反而成为了建卡贫困户,现在全靠低保、养老保险的钱生活。

    如果不搬,就地扶贫如何?“唉,难度大!”冉险峰叹气道。新立村200多户人,散居在6平方公里的山上,平均每平方公里只有30来户人家,水、电、路等各项基础设施都要到位,谈何容易。记者坐着冉险峰的面包车上山,5公里平整的村级公路走完,余下半小时,是坑洼不平的石块路。车行其上,像在“耍醉拳”,“光是硬化这条路,就要500多万元。所以,我们也只有想办法引进业主,在山下流转土地,这样才能吸引农民下山。

    对山上的农民来说,下山,是一致的期待与意愿;但从实际工作出发,扶贫搬迁,需要先易后难,最后还留在高山上的,恰恰是最贫困的困难户。

    “输血一阵子,造血一辈子!

    “办法总比困难多,特别是新一轮扶贫攻坚,更要迎难而上。”刘戈新说。

    在他看来,对于居住在高山深石、土地贫瘠、地灾多发地区的贫困群众而言,一方水土已难养一方人,而生态搬迁是斩断“”根的最佳办法。

    那么,深度贫困户如何搬?

    “在精准识别的基础上,通过政策来兜底。”市扶贫办资金计划处处长周松介绍,从今年起,市里实施了差异化的补助政策,将深度贫困户的搬迁补助从8000元/人提高到了1万元/人,计划在50万人搬迁完成的基础上,再用3年时间搬迁30万人,其中贫困户21.3万人。

    一些区县也开始自行探索。以巫山为例,经过统计,该县大约有6000多人的搬迁需要政府兜底。除市里给的补贴外,县里再给每一户深度贫困家庭配套3万元搬迁资金,在此基础上再给予5000元/人的补助。如此一来,一户3口之家的贫困家庭,可以获得约7.5万元的搬迁补助,以每人30平方米、每平方米800元建房标准计算,7.5万元足够支撑建房费用,而入住需要的装修、家电等花费,则由对口帮扶单位来解决。

    巫山县扶贫办主任朱钦万预测:用于兜底搬迁的这部分资金,3年共计1亿元左右,其中县财政每年拿出1000万元,再整合部门、帮扶集团资金2000多万元,应该可以将资金窟窿堵上。

    搬迁后如何做到“稳得住、能致富”?

    开县满月乡党委副书记刘本祥说,移居山下后,要想不再重复贫困厄运,只能打破传统生产方式的“死循环”,在产业选择上下功夫。

    满月乡是这么做的:利用高山气候,动员一部分搬迁农民发展避暑纳凉农家乐,使他们从土地上解放出来。而他们闲置的土地,则由乡里出面进行承包,给其他搬迁下山的村民种植中药材、高山蔬菜和养殖山羊,而这些农产品又上了农家乐的餐桌,就地变成了商品,成为当地避暑经济供应链上的一环,让离开了土地的搬迁群众不为生活犯愁——2014年,满月乡农民人均纯收入达6505元,比2011年增加了64.6%。

    周松坦言,眼下,高山生态扶贫搬迁已进入啃“硬骨头”阶段,政策兜底搬迁是“输血”,而解决后续发展是“造血”:“我们所有的政策创新,都将围绕增加贫困群众就业机会,提高其创业、就业能力来进行。总之一句话,要为他们创造更好的发展条件,真正使他们迈上致富之路!

     记者手记>>>

    搬迁只是开始 扶贫仍需努力

    重建设轻管理,在我们身边屡见不鲜。记者在采访高山生态扶贫搬迁时,也看到了这种现象。

    个别地方,集中安置点建得漂漂亮亮,但垃圾遍地、污水横流、灰尘漫天,凡此种种,多是管理缺位的表现。

    固然,这些现象的始作俑者很可能是搬迁下山的农民,但不能苛责。因为从大山中走出来已属不易,要融入当地的生活环境,融入小城镇生活,改变常年来的生活习惯,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村支两委加以引导,更需要从村规民约上加以约束,而不能建完房、搬完家就听之任之、撒手不管。

    生活上的管理只是一方面,生产上的管理则更加紧迫。采访中,搬迁后续扶持被反复提及。搬迁群众,除了最传统的耕作技能外,大多缺乏多样的生存技能和更先进的生产技术,这才导致了搬迁上的犹豫不决。扶贫先扶智,对这部分群众的培训,应从一开始就配套、同步展开,不光传授生产生活技能,还要让他们初涉市场营销等方面的知识,对市场规律有基本的认识,从而为发展特色种养业做准备。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他们的疑虑,让生态搬迁工作更高效、有序。

    高山生态扶贫搬迁,不是一“”了之,更重要的是要使搬迁户们有美好的未来。搬迁只是开始,扶贫仍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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