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盘族的现实生存
东非探秘2
殷恕专栏
(本土作家,全球驴友)
穆尔西人是东非最迷人的部落群体。穆尔西妇女以嘴上的陶制大盘子,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和摄影师。当然,我们也未能免俗,也想猎奇。
在金卡镇,先缴纳了1480比尔(约合人民币500元)进村费。司机告诉我们,那钱给了当地政府和随行保安,对着族人照相是要另收费的,拍一张成人照5比尔,拍母与子7比尔,合影则按人头计算。越野车穿行丛林90分钟,一路惊跑了不少狒狒和珍珠鸡。这时从村口隐蔽的哨卡处,上来个带枪汉子陪同。
到达一片较开阔的山坡草地后,我们终于见到了名闻遐迩的唇盘族。一群穆尔西人等候在那里,女人袒胸露乳,男人盛装持棍,孩子与狗在树下玩耍,草地边缘有几座简陋的圆形泥屋,四五老妪,盘腿坐着剥玉米,枯槁如老树。一望而知,族人是在守株待兔,借游人的好奇心,获得一点微薄收入。
这里显然不是穆尔西人日常起居的村寨,因为见不到牲畜和圈栏。这里只是政府安排的一处临时摄影场和一群临时演员。收益共同分配,政府拿大头,族人拿小头。由于每天都有好奇的外国人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们早已无需狩猎和劳作,只等游客一到,就自动向汽车靠拢,争先恐后地伸手要钱、索物,嘴里反复念叨着两个词:“photo(照相)”、“birr(比尔,当地货币)”,希冀获得摄影师的青睐。
这种僵硬的摆拍方式和过度商业化的民俗采风令我不爽。走遍世界各地,头一次被人用小石子计算快门响动的次数,你按一下,他就往小坑里扔一石子,然后统一结账。这会大大限制摄影师的创作热情。我突感无聊,仿佛镜头面对的不是鲜活的人,而是森林中的什么珍稀动物。真是动物也就罢了,因为动物不会伸手要钱要物,而他们会。
面对蜂涌而上的穆尔西人,游客只能选择性地拍摄了,合影根本就不敢问津,几十个脑袋挤在一起,那得付多少比尔啊?挂着唇盘的妇女显然具有竞争优势,尤其是几位年轻姑娘和哺乳婴儿的少妇,不仅形象端庄,皮肤黑亮,胴体丰满,乳房骄傲地高挺着,连唇盘也是彩色和大号的,夸张得近乎怪诞,像是非洲版画中承接甘露的黑仙女。
据说盘子越大,姑娘越美,身价越高,当她出嫁时,嘴上的大盘子能为父母换来几十头壮牛。这种美是残忍的,从小要用小刀将下唇和牙龈之间切开一个口子,让下唇与齿根分离,然后先放一个小盘把口子撑开,使其不再长回去,日后再逐渐将小盘换成大盘,嘴唇也就越撑越大,为了固定盘子,甚至要敲掉两颗下门牙,这个痛苦的过程伴随着女孩成长为妇人。当平常取下盘子后,下唇就垂掉为一圈绳索样的肉皮,变得恐怖而丑陋。
天哪,这样的野蛮风俗在地球上也算是绝无仅有了。由此,我联想到旧时中国妇女被理学裹成粽子的小脚。相隔万里却不约而同,都对女性身体实行非人的改造,今后谁还敢投胎做女人?
受到冷落的部落男子,无趣地呆在一边;枯槁的老人,更无缘入镜。谁让他们自设藩篱呢?我幸灾乐祸地想。但就在那一瞬间,我发现了部落人的集体精神和善良天性。他们非常守纪律,被游客点到的,就笑嘻嘻地站出来拍照;没有点到的,也不急不恼,表情中满是平和。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是那个来自哨卡的持枪汉子。他高大威武,很是上镜。于是,我和同伴要求与他合影,他有求必应,并未额外要钱。看他在部落中的威望,莫非是政府的代表?
穆尔西人如今干脆被世人称作唇盘族了。唇盘族在奥莫河谷的人口数量,总共不过4000,算是一个濒危族群了。临行前,我们将准备好的糖果、清凉油,悉数留给了孩子和老人。挥手告别的那一刻,心中充满惋叹:奇异风俗固然稀罕,岂能作为谋生手段?
部落的男人们、政府的官员们,依靠妇女唇盘奇观收费度日,难道不怕别人说你们吃软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