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与MH370一起失踪 家人从煎熬到冷静盼望其归来
昨日，奶茶店门前，毛竹向记者回忆起了父亲毛土贵。重庆晨报记者 李斌 摄
▲毛竹经营的丝袜奶茶店已经转让。
北京顺义空港物流园马航办公室，其正式名称是“MH370家属支持中心”。自3月8日起，这间办公室的右上角，便挂着一张大比例的中国地图，上面标着各个省份的MH370乘客，女乘客用粉红色标签，男乘客用天蓝色标签。
在重庆范围里，有一蓝一红两个标签。蓝色的是毛土贵，红色的是丁颖。
29日的太阳很晒，但彩虹桥桥头的风也大。暖意还没渗进皮肤，就被吹跑了。
毛竹坐在桥头丝袜奶茶店前的藤椅上，等着女儿放学。在3月之前，这是父亲的差事。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桥头依然每天有那么多喝茶的人，旁边的学校依然书声琅琅。从不玩微信的毛竹现在注册了账号：毛土贵之女毛竹，签名上写着：祈祷MH370平安归来。
鸡肋的邮件
永远在搜索永远没结果
24日，平安夜，毛竹的手机推送了封新邮件。她点开邮箱，扫了一眼邮件名“MH370 FAMILY SUPPORT”顿时没了兴趣。
这是一封来自“MH370家属支援中心”的邮件。邮件介绍了澳大利亚政府搜寻失联飞机的最新情况。“圣诞节期间搜寻工作将继续进行，但31日的搜寻工作进展情况报告更新将暂停一次。”
自5月初从北京回来后，毛竹就对这每周都会收到的邮件失去了信心。“永远都是在搜索，永远都没得结果。”
3月8日，得知父亲乘坐的马航飞机失联后，毛竹第二天就带着母亲胡显群去了北京，一待就是近2个月。“酒店里面每天都开会。上午公布最新消息，下午又否定上午的消息，晚上家属就聚在一起各种猜测。”
只有在晚上的聚会，家属们稍微能放松一下。有家属称自己从一位机长处打听到，飞机只是被劫持了，人还在。还有家属甚至称政府已经找到了被劫持到一小岛上的飞机，正在训练特种部队，准备登陆解救。毛竹也会把这些消息讲给母亲听，“那时候，大家宁愿相信这些，因为所有人都宁可相信亲人还活着。”因此，马来西亚总理3月24日晚上宣布MH370终结于南印度洋时，家属们依然不肯相信。
沉寂的微信
再怎么说都没用，只能等
刚到北京时，从不用微信的毛竹注册了微信号。因为乘客家属们主要的联系方式就是微信群。里面有MH370失联乘客家属大群、MH370失联乘客兄弟姐妹群、MH370失联乘客子女群、MH370失联乘客配偶群、还有MH370失联乘客父母群、专门发泄情绪“要亲人不要赔偿”群……后来又创建了一个实名投票群，只能加入一名乘客家属，对众多决定进行投票。
毛竹加入了其中的家属大群、子女群和实名投票群。不过，即便是群里讨论得很热烈的时候，毛竹也很少发言。“没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如今，毛竹的微信账号，仍然是用的当初注册时的名字，头像是父亲穿着红色的中式衬衫，站在自己作品前的照片。毛竹说，根据微信群里公布的消息，已经有4名家属因为衰老和疾病，在等待中离世。“在北京的和离北京近的家属，还是坚持每周一、三、五，去马航办公室要人。”
矛盾的孙女
知道飞机掉海还是等外公回家
去北京之前，毛竹把3岁的女儿送到了爷爷家。事发突然，毛竹只是告诉女儿，妈妈和外婆去北京找外公去了。
而在女儿的印象中，外公离开她已经很久了。那还是在3月1日，毛土贵早早就出了门。“他衣服穿得厚，想到马来西亚热，还带了件衬衣。”当天上午11点过，毛土贵在龙头寺火车站乘坐去北京的火车。2日早晨6点多到达北京后，给毛竹打了第一个电话，报了平安。晚上9点过，毛土贵上飞机前，给胡显群打了电话。这也是他的最后一个电话。
在北京的时候，毛竹接到了女儿幼儿园老师打来的电话，“说她变得闷闷不乐的，也不说话了。”毛竹一直在考虑如何跟女儿解释外公的事情，心里萌生的多种说法，都被自己一一否决。“她还小，怎么解释都怕她理解不到。”
4月底，女儿被送到了北京。从机场回酒店的车上，一直不说话的女儿，突然对毛竹说，“妈妈，老师说，外公的飞机掉海里了。”毛竹一时语塞。没等毛竹的眼泪流下来，女儿又补充了一句，“外公是不是去另外一个地方写字画画了？”毛竹点点头。
女儿来北京后，每天都嚷嚷着要回家，“妈妈、外婆走嘛，我要回彩虹桥。外公说不定先回去了。”
夭折的计划
早早为孙女制订了培养计划
5月4日，毛竹回到綦江，打掉经营了3年多的奶茶店。“本来刚刚签了3年的房租合同。但确实没得心情来经营了。”
毛竹经营这家奶茶店的时候，母亲胡显群每天都来店里帮忙，女儿都是父亲毛土贵带。“父亲的生活很有规律。”毛竹说，父亲早上6点多起床，然后一边开着电视看新闻，一边伸伸胳膊甩甩腿；吃过早饭后，开始看报纸写字画画，带外孙女。
毛竹早上出门之前，父亲总会问上一句，“今天想吃啥子？”毛竹毫不客气，“你弄啥子我们就吃啥子！”女儿这句话，可让毛土贵犯了难。但每到中午，毛土贵总是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饭菜来店里，看着母女俩吃完，才乐呵呵的端着空碗回去。“其实父亲做的菜很难吃，我们也就不挑了。”毛竹咧开嘴，笑容转瞬即逝。“现在想吃都吃不到了。”
今年还是父母结婚40年。毛竹说，父亲比母亲大8岁，33岁时，才生下了她。父亲爱作画，家里随处可见他的画作。受父亲的熏陶，毛竹也从小画画。而就在毛竹女儿刚满3岁的时候，父亲也为她制定了培养计划，“哪晓得还没来得及教，就……”
如今，家中调色板上的颜料都硬得洗不掉了，画板也全都收了起来。父亲的东西，母亲都收了起来，“说不准哪天回来了呢。”回到綦江后，胡显群执意去选了一块墓地。“是块双人墓。希望百年之后能安葬在一起。”毛竹从母亲的眼中看到仅存的希望。
安静的前行
静静地坚韧地等个结果
9个多月过去了，关于MH370的新闻出现频率越来越低。
因为一直处于失联状态，生死未卜，MH370上的154名中国乘客，从法律意义上讲是个未定状态，毛竹咨询律师后得知，根据民法规定，只有2年后，才能由家属启动宣告死亡的程序。“也就是说，父亲从法律上讲还活着。”马航曾经向乘客家属提出过先行赔付标准：5万美元。但毛竹拒绝领取，“还是想等个结果。也担心领了这笔钱，会有附加条件。”
如今，任何关于MH370的消息，都不能让毛竹激动起来。父亲离开的日子，一天天安静的过下去。但随着元旦的到来和春节的临近，毛竹也变得焦虑起来，“最怕过节，不晓得该啷个办。”
尽管MH370失联的事情众人皆知，但周围的邻居从不提起这事儿。“父亲当年给我取名毛竹，估计也是想我像竹子一样，坚韧。”
(重庆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