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长租公寓调查 ：又一家长租公寓出事 两千万押金款将打水漂？
重庆小家联行第十分公司办公室一片狼藉 首席记者 郑三波 摄
今年9月以来，杭州、成都等地陆续曝出小家联行拖欠房主租金的事件。如今，相同事件在重庆上演。
从今年10月份开始，重庆不少房东被重庆小家联行房地产经纪公司（以下简称“重庆小家联行”）拖欠租金，房东只有强制要求租户退房。据悉，小家联行在重庆托管的房源有1.4万套，其中1万套已经出租，空置4000多套。
小家联行拖欠租金风波愈演愈烈。记者对此事展开了调查。
个案
房租迟迟不到账 原是公司关门了
去年12月7日，余女士和重庆小家联行签订了为期三年的出租托管代理合同，将位于黄泥磅的房子交给对方出租。
“我和小家联行约定，第一年每月租金是1550元，第二年和第三年是1600元，每年还有一个月的免租期。”昨日，余女士告诉记者，2018年12月6日以前的租金，小家联行已经支付完了，12月7日该支付2018年12月7日到2019年3月6日的租金，但余女士等到12月12日都没有收到这笔钱款。
余女士给以前联系的小家联行房屋管家打电话，对方却表示已辞职,还告诉余女士，公司出事了，让她去看看。
12月12日上午，余女士一早就赶到了位于龙头寺的重庆小家联行第十分公司。“公司已人去楼空，办公室里乱七八糟，垃圾到处都是。”她说，她找到一名留守人员，希望对方带着自己去看房，并收回房屋，但对方让她自己去。
“他们不给我钥匙，即使有钥匙，我开了门，有啥问题，我说都说不清楚。”余女士表示，她如果自行收回房屋，水电气和物管费却没结清，自己会亏更多。
昨（13）日，记者联系上租余女士房屋的租客。租客表示，自己得知重庆小家联行出事后，已于12月4日搬离。“我搬家后，想找小家联行退1550元的押金，却找不到人经办。”对方告诉记者。
调查
不少租户“被”贷款缴租
昨日，记者来到龙头寺的重庆小家联行第十分公司，不时还有其他房东找上门来。
在现场正和公司留守人员交涉的房东何女士告诉记者，她去年12月和重庆小家联行签订了为期3年的托管协议，租金每个月2500元，签约时一次性扣除了3个月的免租期。而从今年9月份开始，重庆小家联行却表示要退租，而且该付的租金也没给。“找到公司，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就是没有一个准信。”她说。
房东有困扰，租户遭遇的问题也很具体。
通过重庆小家联行租房的租户朱淋琪告诉记者，她在租房时被要求绑定“会分期”业务。相当于在租房伊始，“会分期”贷款平台就已经将一年的房款打给了公司，她需要每个月将钱还给贷款平台。如今，朱淋琪等不少被绑定“会分期”业务的租客被没收到钱的房东要求退房，可即使退了房，他们每月依然要为这笔贷款买单。他们担心，如果不买单，自己的贷款征信出现问题了咋办？
有房东告诉记者，此前自己联系上重庆小家联行一名负责人要租金，对方却声称只有上报到总公司，由北京小家联行总部来解决。
涉及押金已超过两千万元
记者在重庆小家联行第十分公司找到了多个随意丢弃的文件夹，里面均是房东和租客的相关信息。比如位于江北区黄葛新村某套房屋。代理时间是从2017年10月10日到2020年10月10日，每个月租金1500元。房屋由两室改成三室。从记录来看，房东的租金只支付到10月3日，下次支付租金的时间是2019年1月3日。
记者联系上重庆小家联行第十分公司原主管陈志彬。他告诉记者，他在7月因工资一直没有拿到便辞职了。他表示公司实际从年初就因资金问题，出现了工资支付困难，部分押金退还难的问题。
在重庆小家联行做房屋管家的刘某则告诉记者，重庆小家联行在重庆已出租了1万多套房屋，每套房屋的押金是按一个月收，押金从1500元至4000元不等。“平均一套房屋押金2000元，涉及到的押金超过两千万。”他表示，现在租客退房越来越多，但押金只能由总公司分期退还，签定“会分期”按揭的，他们会和平台解除合约，而到期的房屋则是解除代理合同。
重庆有空置房4000多套
重庆小家联行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公司还在正常营业，只是找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同时，因工资无法正常支付，延迟特别严重，很多员工扛不住压力，自行离职。“重庆每个分公司员工自行离职已经成了普遍现象。”
记者从重庆小家联行拿到一个问题报告，在这份报告中，重庆小家联行提醒，由于国家对托管代理行业的整顿，以及“租房贷”停止放款，公司出现了资金短缺，人员流失等各种问题。
记者还在该报告中发现，重庆小家联行的房屋空置率很高，有空置房4000多间。因为公司缺少现金流，很多房子无法按时结算水电气物管等费用，导致很多房子停电停水等情况，造成无法正常出租，已经有租客要求退租。
“我们目前还遇到的问题就是付款退款难，投诉多。”这名负责人表示，因为房租无法正常支付，租客退款不能及时到账，每天到公司来的房东和租客特别多，他们也无法正常工作，每天的工作重点就是解决业主租客的投诉。
对于这些问题有什么解决办法呢？
这名负责人表示，分公司没有解决办法，目前分公司没有任何备用资金，只能给业主租客办理手续，然后上报由总公司通过转账直接支付。
记者获悉，北京总公司现在已经把各个分公司的现金流全部收入总公司，由总公司来分配每天的资金，优化资源。“对于业主房租目前有两种方法，一是和业主暂时月付房租，二是退掉一部分房子。”该负责人说，对于租客退租钱款，总公司是分批次在支付，过一段时间能退一部分。
昨日，记者多次拨打小家联行房地产经纪（北京）有限公司的客服电话，均无人接听。
纵深>>
利用第三方金融贷款
风险租客承担
小家联行是一家什么公司呢？
小家联行房地产经纪（北京）有限公司主要经营房屋租赁托管。2015年创立了连锁租赁品牌。2015年12月，小家联行北京第一家公司正式成立。短短2年时间，截至2017年底，小家联行已涉足全国30多个城市，包括武汉、成都、合肥、西安、苏州等城市，拥有130多家分公司，旗下员工近6000人，堪称商业奇迹，被行业内称为“托管行业巨星”。今年9月以来，杭州、成都、昆明等地就开始陆续曝出小家联行拖欠房主租金的事件。
有12年房屋中介经验、拥有10家房屋中介店的业内人士吉世林说，小家联行的经营模式看透了很简单，或许就是一场“空手套白狼”的套路：利用第三方金融贷款疯狂扩张，但风险由租客承担。
“这个经营模式中，小家联行是最大的受益方。”他说，托管公司用房东的房子做抵押，拿走贷款。托管公司出现问题之后，贷款则需要租客来偿还。
主城区一家大型房屋中介公司负责人莫某说，类似小家联行的经营模式风险非常大。其中最大隐患就是如果公司是一个“空壳”公司，一旦公司出现资金、政策等问题，公司就有倒闭危险。
记者了解到，重庆本土一家房屋托管公司经营模式和小家联行等不少托管公司非常相似，也是通过让租客贷款提前缴租。今年5月份开始，这家房屋托管公司出现资金链断裂而倒闭，大量房东拿不到房租，租客的租金也无法退回，还要继续偿还贷款。
声音>>
过度金融化易出问题
托管公司需要
为房东租客负责
重庆某大型房地产中介负责人屈某说，创业黑马董事长牛文文曾在朋友圈上发文称，“一个行当，如果过度金融化、过度放杠杆，必然会造成金融风险和社会风险，最后毁灭整个行业。”共享单车就是如此。现在连最传统的房屋租赁中介行业，也被快速金融化，过度化了。
“2年时间在全国扩张30多个城市，130多家分公司，这是疯狂无序扩张，隐患已埋上。”屈某说，小家联行利用房屋抵押贷款，租客做按揭，实际变成了双边贷款，金融杠杆加倍，风险更大。这样的经营模式，迟早要出事。结果现在真的出问题了。
一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托管房屋出现的问题，主管部门早已注意到了，特别是出现第三方金融贷款租赁后，主管部门加快了对长租市场的金融监管。“现在整个市场对金融机构的监管变严，公司的资金回笼速度放缓，导致了小家联行等中介公司资金链出现严重问题。”这名人士说，外来资金可以使用，但是一旦过度金融化，跟不上需求，很有可能崩盘。同时，作为托管公司，不仅要为自己负责，还需要为房东、租客负责。托管公司自己经营不善导致的问题不能归咎于长租市场监管变严，也不能成为糊弄行业的最终理由。
上游新闻·重庆商报首席记者 郑三波 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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