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智常:一台织布机养家 会说话被选当厂长
毛智常:90岁,公私合营后合川利民织布厂厂长 合川报道
文/图 重庆晨报记者 许星 报道
毛智常的家还在合川老城,只是已经不是曾生活过的那条巷子了。对于毛智常来说,合川于他有太多的记忆:卢作孚在此开设的电厂,曾经在日军飞机轰炸时成为挂预警气球的地方;卢作孚经营的船在他们小时候被称为洋船;而合川桃片曾经最出名的一家是余胖娃开的桃片店。
如今,毛智常还能够较为清楚地回忆起合川的过去。在他的老房子中,他开始为我们娓娓道来。
跟着父亲学织布
我还有几个月就满90岁了。我是土生土长的合川本地人,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只念过几天旧学。
因为嘉陵江、涪江、渠江在合川汇合,所以这里一直算是一个重要的商业城市。那时候广安、岳池、武胜一带的粮食,都是通过小船运到合川,再换大船走嘉陵江运到重庆,所以合川停靠的船只多得很,连1000多吨的货船都有。我们小时候就知道卢作孚,他经营的船,我们叫洋船。那个时候民生公司还在合川开了一个电厂。
抗战前的合川城很热闹,当时的商业集中在城中心的小南街,米呀、盐呀都在那里交易。合川的工厂不多,主要有个合川纱厂。
我是14岁开始学习织布。我的师傅就是我父亲,当时家里有一台织机。那时候整个合川城只有20多个人织布,都是一家一户的那种。织布用的棉纱一饼有9斤,是合川纱厂产的。每家每户织出来的布有2尺4的宽布和1尺2的窄布两种,我们家织的是宽布。一般来说,上午织布,下午就把布拿到合川城里的街上去卖给布店。
我们一家的生活主要就是靠织布。当时有句话是“一机养三口,三个人都要动手”,就是说一个人织布,一个人导纱,还要一个人卖。当时我们屋头就是父亲、我,还有一个叔爷在做。我们一个机头一天只能够织接近20米布,我主要负责导纱。
那时候有1-3个机头的就是自织户,3个以上的就算老板了,我们家一直都只有1个机头,因为当时一个机头要两饼纱,我们没有那么多钱添置新机头。
防空洞里躲轰炸
当时我们的生活就是“吃的角角米,烧的把把柴”,意思是只买得起一点点米,烧得到一把柴,一天的生活就过得去了。生活很艰苦。我们织布也没有时间概念,瞌睡来了就在机头旁睡一下,睡醒了继续做。
我当学徒的时候,抗战开始了,合川城遭轰炸得很凶。当时一有飞机过来合川城就要拉警报,那个时候,电厂在合川算是最高建筑,飞机要来了就挂红球,大家一看到就往防空洞跑。那个时候合川防空洞多,到处都是蛮子洞,所谓蛮子洞就是在崖上打的洞,是古时放尸体的地方,变成防空洞后,尸体都被清理了。
抗战胜利后,合川的茶馆生意旺得很,合川桃片也很吃香。在我小时候,合川最出名的就是余胖娃做的桃片。当时我在伯伯开的茶馆当过几天学徒,端茶倒水的时候,余胖娃就在后面做桃片,我们经常跑过去耍,桃片也是随便抓起吃。
公私合营任厂长
我的父亲去世后,我就当家了,家里还是只有一个机头。我结婚后,妻子就来帮忙。
当时重庆织布行业的大厂,算是卢作孚在北碚开的大明纺织厂,这个厂最有名的是芝麻布。当时内战都没得染料,大家就用谷草灰来染布,还有的用阴沟泥来染,莫看是土办法,但绝不褪色。
在合川染布,最出名的老板是戴子林(音),他既做机坊又做染坊,他做出来的布称为阴士丹林布,染出来的布是蓝色的,青色的,但是撕开里面的须须是白色的。这主要是染色的原因,这种布不褪色。
那个时候,市面上还是青、蓝二色布最多,花布也有,用纸板制成印花模板,然后把颜色印上去。后来进口染料来了,质量最好的是德国染料,花布就多了。
解放后,合川的织布行业成立了行业公会,大家很快就联营了。联营后规模就大了,当时分了11个小组,二三个人联合起来就是一组。公私合营的时候,这些小组就合起来成立了利民织布厂。当时我们还不属于公私合营的范畴,因为那些都是大的资本家和商人,我们只是小手工业者。
大家肯定欢迎公私合营。因为合营后,大家都拿工资,可以吃甑子饭了。我的工资虽不多,但是吃不完,当时我们在厂里吃席桌,伙食统一,娃儿吃饭缴8元伙食费,大人交10多块钱。
利民织布厂成立时,厂里有1000多人,主要产品就是毛巾、袜子、棉布,棉线、面纱。我是利民织布厂第一任厂长,选我当厂长主要是我比较会说话,传达上级的精神从来都不漏题。
后来我们也换上了电动织布机。我们属于合川集体企业,产品主要是卖给本地,比如合川百货公司,我们就主要是给它做加工。这个厂后来也不存在了,主要是产品不合时宜。
我是1983年退的休,之后就在家里养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