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流泪

汪洋专栏

（本土作家，现居北碚）

女儿的疑问②

听《卖火柴的小女孩》、《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等童话故事，你为它们流过泪吗？我三岁多的女儿为它们流过很多泪。

第一次发现女儿听故事流泪，是在给她讲《卖火柴的小女孩》时。听到小女孩在冰天雪地里赤脚忍受饥寒侵袭，女儿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溢满了晶莹的泪水。我赶紧停下故事，抱着她问：“宝贝，怎么了？”

“小姐姐好可怜！我们帮帮她吧。”女儿哽咽道。原来，小女孩的悲惨遭遇触动了女儿小小的心。在对女儿一番安抚后，我对妻子说起了这事。妻子一脸欣慰：“咱们女儿这么小，就有一颗博爱之心，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她是个善良的人！”我认同了妻子的分析。

但欣慰心理并未维持多久。我们发现，女儿只要听到故事里的人物遭遇苦痛折磨，就会伤心流泪。听到灰姑娘被继母虐待时，女儿难过得流泪：“姐姐的妈妈为什么这样啊？”听到新王后让白雪公主吃毒苹果，女儿也紧张得流泪：“苹果有毒，姐姐别吃啊！”女儿类似的一次次流泪，让我和妻子不再有“她是个善良的人”的欣慰。我们很担心：女儿是不是心理太脆弱了，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会不会影响到她的成长？

为不让女儿在“脆弱”的道路上越滑越远，我和妻子再给她讲故事时都很注意，尽力避免故事中人物会遭遇不幸的。然而，无论我们怎样避免，一些动画片还是有意无意地向她传递着让她流泪的情节。看着女儿小脸蛋上的泪痕，我和妻子很想告诉她：“宝贝别哭，故事都是叔叔阿姨们编造的，不是真的！”

但细细一想，我和妻子又不敢这样。我们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可能是，女儿不再流泪，但小小的心里难免会种下一颗“反正都是假的”的种子，更可怕的是，这样做或许是在摧毁她正在搭建的世界。但我和妻子都不想女儿心理脆弱！我们该怎么办呢？

苦恼中向一位搞幼儿教育研究的朋友请教。朋友听过我的讲述后，向我问了女儿的几个生活细节：她摔倒在地上会哭吗？她在医院打针会哭吗……女儿好几次摔倒，手背擦破了皮，自己爬了起来，没流一滴泪，到医院打预防针，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哇哇大哭。我把这些细节告诉了朋友。朋友告诉我：“我可以肯定，她不脆弱，她还是个很坚强很勇敢的孩子。至于听故事看动画片时流泪，只能说明她拥有一颗还未被尘世种种喧嚣污染的纯真童心。你应该保护好她的那颗心，让她的眼泪放心去飞。”

片刻后，朋友问我：“你有多久未因为他人而流泪了？”仔细想想，似乎很久了。很久以来，我难得因为他人的遭遇而流泪，无论是欢喜还是悲伤的事，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坚硬，真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所谓的担心，原来是女儿的纯真还未被世俗沾染。今世，纯真已是稀有物种，我要好好保护女儿的流泪之心。如果有一天你很想为他人流泪，请别克制，让眼泪放心地去飞吧，它或许会帮你找回一个失却多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