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岁的吴泽碧桃李满天下 在磁器口小学教过丁肇中
吴泽碧。 图/吴波、马拉
1950年,吴泽碧(后排右1)与家人在一起。
丁肇中(左)回母校和吴泽碧(中)在一起。
宝善宫
今天母亲节就满90岁的吴泽碧老太太,出身于磁器口的名门望族吴家大院,她说:“我在磁器口出生,从小在磁器口小学读书,长大在磁器口小学教书,最后在磁器口小学退休。”
她17岁就教书。现在的磁器口小学,前身是清代由包括吴家在内的磁器口士绅出资创办的龙山义学,民国时期后改为龙山模范学校,聘请范仲林当校长。“有一天,范校长从我们门口过,看见我,说教育学院在街上的庙庙宝善宫办了个子弟校,叫嘉陵小学,他要过去当校长,人手不够,叫我去帮忙。我就去当了代课老师,还把弟弟带去读书。”
弟弟的同学里面,有一个名叫丁肇中。前几年,丁肇中(1976年曾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回到磁器口宝善宫母校故地重游时,当年的老师,还能和他相见、接受他的献花的,只有吴泽碧了。
吴泽碧对丁大师当年的印像,也已是雾里看花了。“当时我也是个恍兮兮十几岁的娃儿,现在也记不清了,丁属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种娃儿,天真活泼,伶俐,数学难不住他,他们家住在教育学院,就是现在的28中,妈妈是教育学院的老师,爸爸在重大教书,教数学和物理。”
1947年,她到歌乐山下一个小学教书,第一次尝到败于“六腊之战”的滋味。当时的教师,每年六月放暑假和腊月放寒假后,如果没有得到校方发放的下一学期聘书,就表明失业了,教员们辛酸地戏称为“六腊之战”。她说:“当时我怀起大儿子吴波,早就看得出来了。12月放寒假,我就在家里闷倒脑壳等聘书。但因为我怀起了,聘书一直没有寄来,就失业了,2月份就生了大儿子。”
松林村
1950年,吴泽碧考上江北师训班,设在大竹林民国原中央大学分校里。“不到一年,思想得到转变,听党的话,忠于党的教育事业,毕业分配到江北松林村小学,这时又怀起二儿子吴勇。”
从大竹林、鸳鸯、一碗水、两路到沙坪场,再下松林村,当时没车。“我租了一匹马来骑,云里雾里,很高兴,忽然马一飙,把我摔了个仰天八叉,马的主人吓惨了。我挺起这么大个肚子,肚子里头一阵翻滚,周身酸痛。我说没事,安慰他,叫他又把我扶上马。解放前,我挺起个大肚子,就遭学校踢出来,现在,我挺起个大肚子,还骑起马去上岗,本质上的不同。1952年9月底我上任,1953年元旦就生了二儿子。”
学校在一个地主小庄园,他们白天教书,晚上跟队上的干部一起开会。还上街下镇,演《小二黑结婚》、《小女婿》,宣传新婚姻法,反对包办婚姻,“我工资14元,伙食6元,付出大儿子的奶妈钱6元,自己零花2元。”学校穷,只有校长才有一个开水瓶。“我带学生踢球,学生不小心把杨校长的水瓶踢爆了,他怄气惨了,啷个办呢?要三元多钱哪!全班只有凑卖鸡、卖菜、卖豆豆的钱,赔了。”
他们也宣传粮食的统购统销。“当时就有浮夸风了。农民哭,我们说:你们哭啥子嘛,说开水瓶、胶鞋、统绒衣服,都给你们送到门口;你们打的粮食,交给国家的,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我们当时也是哈戳戳的,不晓得交粮的标准太高,本来交50斤合适,但偏要交100斤,农民只好把口粮也交了。”
磁器口
1956年,因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吴泽碧申请回到磁器口。不久,就是大炼钢铁。“我们带学生去拣废钢铁,二钢的渣场,好高的坡坡,拣大的铁坨坨,男生抬回来,要称重,堆在学校一间教室里,每个班还要评比。凑多了,又去卖给废品站。”
当时磁器口河边年年淹死人,学校安全压力山大。“热天中午,学生必须在教室趴在桌上睡午觉,班主任守着;科任老师就去河边巡查,抓下河游泳的。有个姓刘的女老师,看到有些娃儿正在河头,正要抓。那些娃儿就游远了,光起屁股对岸上的老师说,来嘛来嘛,你来抓我嘛!刘老师还没结婚,回来气惨了,发誓再也不去河边巡查了。我两个儿子也经常下河游泳,最初,我都不晓得。”
大儿子吴波有一天正在河边教弟弟游泳,他读初中了,弟弟还在磁器口小学读书。“弟弟怕,说老师要来河边巡查!吴波说,哪个老师嘛,不怕!不一会儿,大家在喊,老师来了!他们抬头一看,是我去了,吓惨了。吴波倒是赶紧跳河游得远远的,弟娃还不会,就遭我抓到,回去一阵饱打。”
吴泽碧有高招对付下河游泳的娃儿,“我们用指甲在娃儿手臂上一划拉,下过水的,皮肤上立马就显出一道红杠。”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娃儿们更有办法。当时重庆城里火锅稀少,只有磁器口街上,挨家挨户,全是火锅店子。吴波说:“我们从河头爬起来,就到火锅店交两分钱,喝一杯火锅水,随便老师啷个划,都没得杠杠。当时我们太爱下河了!晚自习下了,把书包和衣服顶在头上,从磁器口下水放滩,一直放到中渡口就是现在石门大桥头,才上岸,又走回磁器口,要走一个多小时。”
吴泽碧1986年退休,桃李满天下:最老的学生今年84岁了,最后一批学生都40多岁了。儿女都成材,大儿子吴波曾任七中校长,被评为“重庆十佳中学校长”,还是知名的文史专家。今天,各地亲友都赴重庆,为她祝寿。吴婆婆手上戴着一串红珠珠,把她最新的照片拿给我看。“照相师傅照得很细心,我说,你好耐心哟,他说,你以为我对个个人都是恁个的哟?你90岁了,老寿星了,我是沾你的喜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