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听“妈妈我爱你”，儿子打死也说不出

来信>

这个母亲节，我和老妈都很难过

张娓：

我也许不算一个特别开朗外向的人，但自认为沟通能力应该在及格水平以上，工作中和上司、同事、客户，生活中和朋友、熟人、陌生人都能较为顺畅地沟通。但不知为什么我和最亲的老妈反而一说话就嘴拙，沟通不畅，故障频出，让彼此都不愉快。

今天是母亲节，昨天同居女友就说她要回家陪老妈，提醒我也要给老妈有所表示，我一早打电话问老妈想要什么，她说养了我快30年，啥都不要就想要我的心。我说你心脏病严重到要做移植手术？可我也只有一个心，又不像肾有两个，可以移一个给你，要不你去问问医生，可不可以把丝丝（她最宝贝的宠物泰迪狗）的心移给你。没等我说完，她就是一顿怒吼咆哮。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和孝顺，我默默地听她痛骂，她平静下来后才说出她要的母亲节礼物是带着丝丝到郊外摘枇杷。我本来想说那你带着丝丝去好了，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在郊外摘枇杷，她负责摘和吃，安排给我的任务是抱丝丝，给她拍照。她不仅自己吃，还要剥皮去核喂丝丝，同一只手，往狗嘴里塞，又往自己嘴里塞，老实说我觉得很脏很恶心，但我克制着并没有把心里的厌恶表现出来，只坚持不吃一颗枇杷。她肯定也明白我内心的感受，在回来的路上，她抱着丝丝，很深情地说，丝丝妹妹要是你会开口喊妈，说一声妈妈我爱你，我睡着都会笑醒。我实在忍不住，把车停下，回头望着她说，老妈你就不要这样作了，你知道我嘴拙，打死也说不出肉麻的话。她哼了一声说，你有本事对谁（指我同居女友，她一直不喜欢）也别说甜蜜蜜的肉麻话。我冷笑着回答，人家温柔如水，善解人意，从来不像你这样作。你要像她那样，老爸就不会不回家了。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老爸长期不回家是老妈的心头痛，唉。

就这样过了一个难过的母亲节，老妈难过，我同样很难过、愧疚。我们其实都明白彼此在心中的分量，但我们相处就是如此困难，一说话就嘴贱。唉，有办法改善吗？董亿

分析>

清晰地表达情感并不是件容易事

13日下午，我和董亿在汽博中心的一家茶楼见面。27岁的他穿灰衬衫黑西裤，老成得像个中年人，但一说话就透出他这个年纪的活泼。他说还没到夏天心就早衰到了秋天，见我没反应过来，他补充说忧愁的愁啊，心字头上一个秋。一想到我老妈，我就头大心愁。

我点点头说，听你的描述你和母亲之间的沟通和情感表达是有一些障碍，不过比起那些完全不能正常沟通和正常表达情感的家庭，你们的情况还不算太糟。董亿睁大眼睛有点不相信地问还有比我更悲惨的？我说你和母亲无论嘴上说什么难听的，彼此都能听出其背后的情感，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和接纳实属不易，值得珍惜。

董亿想了想说，我知道你是在好心安慰和鼓励我，但我真的越来越害怕和老妈在一起了，不敢细想，想起很恐惧。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最恐惧的是恐惧本身，害怕和老妈在一起的感觉最让你恐惧？董亿沉默了一会，用很低的声音说，我觉得老妈真可怜，遇到冷血动物老爸，又遇到没良心的我。我很愧疚和自责，拼命打压不想和她在一起的想法，但越打压内心越恐惧和她在一起，反过来又更愧疚和自责，两个想法在我身体里打架，像进入了一种无解的恶性循环。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人的内心丰富而复杂，一方面你同情可怜老妈，一方面不喜欢和她相处，这都是内心的真实感受，都需要尊重接纳包容，无需羞愧，更不必让这两种感受去互相攻击撕裂。我们无法预知生活会发生些什么，无法选择我们的亲人，也无法选择我们身体和心灵对生活对亲人的反应，如感受、情绪、想法，但我们可以选择面对这些反应的态度，承认、接纳、尊重、包容、协商，让大脑的认知和内心的感受以及行为尽可能保持一致。老妈是成年人，你不是她的家长，不必也不能为她的人生负责，与其可怜同情不如协助她过好自己的生活。同时，坦然承认自己和母亲的交流、情感表达有障碍，努力找到更好的相处方式，让交流和情感表达更自然顺畅。

董亿双手交织在一起搓了又搓，过了一会，他咧嘴一笑说，我心里好像要轻松些了。唉，还是要努力提高自己的情感表达能力，和老妈相处得更好。

我伸出大拇指为他点赞，说和亲密的人表达情感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需要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自己的情感表达是安全的，不会伤人伤己；同时知晓自己内心复杂的运作，有能力感受到自己的情感，并对感受到的情感进行确认和命名；还要有能力自由准确表达情感，即有勇气选择适合的情感表达方式。

对话>

鼓励老妈建立 自己的支持系统

张娓：你在邮件中先提到和老妈说话时嘴拙，后面又说是嘴贱。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理解嘴拙和嘴贱的？

董亿：是一个意思，骂自己不会说话。

张娓：你母亲节打电话问老妈要什么，老妈说要你的心，你随即和她开了一个换心的玩笑。我当时的感受是太欢乐了，真是一对有趣又好玩的母子。

董亿：作为当事人，我负责任地说，一点不好玩，你没听到她的咆哮声，夺命一样恐惧。

张娓：你在开这个玩笑之前就知道她听到会咆哮吧？

董亿：是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她开玩笑，当时没多想，听她说要我的心，脑子里就冒出换心的想法，一冒出就从嘴里溜了出去，一溜出去就知道她会生气发疯骂人。

张娓：但你清楚她并不是真的很生气，只是做出很生气的样子，或许还有撒娇的意味。如同你说换心，终究只是玩笑，她也很清楚。能用这种方式说话的母子，一定有很深厚的感情。

董亿：是的，老爸长期有家不回，多年来都是我和老妈相依为命，感情很深。

张娓：你和老妈早晚都要分离，鼓励老妈处理好和老爸的关系，尽早建立自己的支持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