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拐走主人儿子后续 | 亲妈崩溃:如何接纳真儿子,如何面对假儿子
朱晓娟不明白,命运为何要反反复复折磨她
22年前,因为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的一纸亲子鉴定,朱晓娟从河南开封领回失散3年多的儿子;22年后,重庆警方的一纸亲子鉴定却告诉她,四川南充的刘金心才是她真正的亲生儿子。
朱晓娟瞬间崩溃了。
谁能抵挡悲剧,但这比悲剧更悲。本来找个保姆带儿子,不料儿子被保姆偷走;本来有可能找到儿子,不料一纸亲子鉴定让她找了个假的;本来是保姆寻找儿子亲生父母,不料却捅出天大的秘密,她22年来一直错养着别人的儿子……命运为何要反反复复折磨她?
夜深人静时,朱晓娟躲在屋内揪着头发痛哭。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抚养了20多年的假儿子,不知道如何接纳突然多出来的真儿子。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她的母爱被撕得寥寥落落;悲与喜犹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她的人生被这巨石来来回回碾压着。
(此前报道应当事人要求,朱晓娟化名王小琴,其前夫程小平化名周文斌,河南领回的儿子盼盼化名周鹏鹏。现在当事人允许下,恢复使用本名。编者注。)
怎么突然多出一个儿子
电话是突然打来的,当时亲子鉴定报告结果还没出来。
1月31日下午5点34分,朱晓娟和刘金心互加微信,10分钟后,刘金心突然喊她“妈”。这个字好似从天而降的箱子砸中她。两小时后,当刘金心再喊“妈”时,她写了两个字“儿子”。她表面上很理智,实则不知所措。26年来,早已被抚平的失子之痛创口,又被活生生拉开一条口子。
“你该高兴呀,失散26年的儿子终于找到。”2月6日,在重庆市公安局渝中区分局,母子二人重逢时,有人这样说。
朱晓娟与刘金心拍了张照。看过照片的都说:“不用亲子鉴定,一看就是你儿子。”两人五官几乎一模一样。
晓娟与刘金心拍了张合照
一天前,重庆警方给了朱晓娟三份“鉴定文书”复印件,证明:刘金心与程小平、朱晓娟“符合双亲遗传关系”;何某(偷走刘金心的南充保姆)与刘金心“亲权关系不成立”;程小平与盼盼(当年从河南带回来的儿子)“亲权关系不成立”。
朱晓娟翻出1995年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给她的一份“亲子关系鉴定”,结论是:盼盼与程小平、朱晓娟“三者的DNA指纹图谱符合孟德尔遗传规律”、“具有生物学亲子关系”。
显然,重庆警方的鉴定推翻了河南省高院的鉴定。这意味着盼盼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重庆警方给朱晓娟的三份“鉴定文书”复印件
对朱晓娟来说,命运岂止给她开了个玩笑,简直是把她撕裂后又重新缝补起来,然后再撕裂开……
每一份报告都那么沉重。几个字,一下改变关系和身份,但能改变爱吗?当然不能。
盼盼虽然不是朱晓娟血缘上的儿子,但她会永远把他当儿子。最初,朱晓娟反复掂量,决定暂时不把真相告诉盼盼,她觉得一个人伤心总比两个人伤心好。“我怕他接受不了。幸好,盼盼今年不回重庆过年。”
不过,朱晓娟现在觉得盼盼或许已经知晓,因为相关报道在全国影响这么大,他不可能没有察觉。为此,她专门打电话和程小平商量,他们最后达成一致意见:一切顺其自然,盼盼都27岁了,见过不少世面,也懂事了,相信他会勇敢面对。
2月6日,朱晓娟把刘金心领回家。一进家门,刘金心感叹:你的房子比我南充的房子装得好。
“我这房子都装修八九年了,听说你的房子才装修,还是新房子。”朱晓娟赶紧笑着说。
“还是你的要好些。”刘金心说。
朱晓娟细细观察着刘金心:他后脑勺的头发差不多都白了,“才27岁,怎么这样”;他的眼睛虽大,但有时看上去很迷茫,“像在哪里丢了神”;他的反应总比她期望的慢一点,“难道受了什么伤”……
母子团聚,“爱子心无尽,见面怜清瘦”。朱晓娟在家里已准备好饭菜,边吃边摆摆龙门阵。她的眼光无法离开刘金心,有无穷多的问题要问。刘金心突然来一句:“不要问了噻。”
沉默,短暂沉默。接着问。
“你问得好直接。”
……
“结婚没有?”
“没有。”
“耍女朋友没有?”
“过去有一个,现在没有。”
“分了?”
“你没有一点积蓄?”
“为什么?”
“酒能喝好多钱?”
……
第二天,一起到外婆家。外婆给了刘金心500元。吃饭的时候,刘金心把外套脱了,朱晓娟才看到他瘦得皮包骨,“脚杆像根甘蔗。”儿子被何某养成这样,朱晓娟说她的心紧一阵痛一阵,再想到儿子没读多少书,先前在广州打工,她更是怒火中烧——要不是何某的出现,他会健康成长,上大学,甚至读硕士、博士,有份好的工作,有体面的人生。何某第一次接受上游慢新闻—重庆晚报记者采访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不仅毁了我的家庭,毁了我的人生,更毁了我的儿子。”朱晓娟觉得何某不可原谅。
外婆说:“你也是我的亲孙子,今后你结婚,我也会表示的。”
刘金心突然大声说:“你认为我是到你们屋头要钱的吗?”随后,又对朱晓娟说:“你昨天也说了这个话的。”
气氛凝固。外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刚见面的孙子如此不高兴。
太敏感了。朱晓娟有些担忧。
朱晓娟带刘金心逛了解放碑、洪崖洞,买了全身的新衣服,鞋、袜子、双肩包。她要把儿子打扮成她想象中的样子。
刘金心回家后,朱晓娟与两个儿子的合照,右为刘金心
9日,刘金心要回南充。8日晚,朱晓娟把他的东西收拾好,准备休息。这时,刘金心在沙发上抽烟,闷闷不乐的。
“我去渝中。”他突然冒这么一句。
“你去渝中,做什么?”朱晓娟问。
“去见个朋友。”
“你是巴不得我走吧。”刘金心突然来了句。
像一把冰刃猛地刺进朱晓娟的心,她不知道怎么回这句话,只有躲进屋内捂着脸哭,又不敢哭出声来——怕还在隔壁抽烟的刘金心听见。
第二天,朱晓娟把刘金心送到火车站。上车前,她说:“你春节来重庆,我们一起过大年。”
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劝刘金心把酒戒了,“他的思维很迟钝。他自己也这么说。我担心是滥酒造成的。”她也在考虑如何安排刘金心今后的生活,“他没读什么书,也没技术,靠什么活啊。”
拐孩子的人成了被拐卖的人?
她人生的悲剧是从1992年6月3日那个下午开始的,丈夫程小平带回一个保姆。
当天下午4点左右,天气有些热了,南纪门劳务市场已没多少人。程小平见两个稍年轻的女子站在外面,走上去冷冷地问其中一位:“想当保姆不?”
“想。”
“要得。”
如此简单,程小平把她带回了家。她说她叫罗宣菊,18岁,忠县人。她的身份证上是这样写的。朱晓娟看了看她的身份证,收捡起来。谁也不知道,她就是一周后偷走孩子的何某。
吃过晚饭,何某提出要到舅舅家取衣服,找朱晓娟要回来开门的钥匙。细心的朱晓娟觉得不安全,就告诉她:你等下回来,我给你开门。但是,她转身悄悄找程小平要了钥匙。程小平把一整串钥匙全给了她。一会儿,朱晓娟知道了这事,“你也太大意了,她才来几分钟哟,你把家里所有钥匙都给她。”可程小平并不这么看,“你这个人太小心谨慎了,有啥子嘛。”
他们忽视了一个细节,朱晓娟的妈妈说,有时喊罗宣菊,她没有任何反应。
朱晓娟还记得,大概在8号,程小平给保姆说他要出差几天。
9号,朱晓娟在家休息,盼盼整天跟着她。
10号,朱晓娟上班去了,程小平出差在外。何某轻松带着孩子走了。没有人看到她把孩子抱去何方。
刘金心被拐走前的照片
事发后,他们立即报了案,满大街找儿子,四处打听;在全国20个大城市报刊刊登寻儿启事,毫无结果;后来专案组成立。
专案组很快在忠县找到罗宣菊的家。她不在家。罗父拿出一封从山东寄来的信,说她被拐卖到山东,叫家里拿600元钱来取人。罗父说,家无分文,取不了人。
程小平跟随专案组迅速赶到山东,按照信上地址找到罗宣菊所卖之地。程小平兴奋地告诉朱晓娟,很快就要找到儿子了。
当地人开初拒绝他们见罗宣菊,除非给钱。
好不容易见到罗宣菊,程小平一下傻眼了。他顿时明白自己被何某欺骗。
专案组顺便把罗宣菊解救回重庆。
不久前,罗宣菊到南纪门找工作,两男一女问她要不要工作,她的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对方收了她的身份证,把她送上火车,她就这样糊里糊涂被卖到山东。
她的身份证不知被谁扔到了哪个角落。事情就这么蹊跷,偏偏何某捡到这张身份证;偏偏何某第二个儿子刚死去,迫切想有个儿子;偏偏程小平想找保姆带儿子;偏偏程小平一到劳务市场就找到了何某。这一切像是有谁在背后精心安排。
巧合总是命运最狡猾的捕手。
正当程小平朱晓娟在全国各地找寻儿子程盼盼的时候,何某已经把孩子带到了南充营山县的老家。她说,她出了程家,招了辆出租车,直奔菜园坝长途汽车站。
“孩子一路一声不哭,带起一点不麻烦。”26年后的今天,何某依然对此惊讶不已,好像命中注定她该偷走这个孩子。
何某当时并不是因为喜欢这个盼盼,才把他偷走,而是把他视为“镇命”的工具,“我八字大,命硬,之前死了两个儿子。只有捡个娃儿来养,我自己的娃儿才会活下来。”
这需要胆子,何某最不缺的就是胆子。她敢摸着老虎的头照相,大字不识几个,敢跑到北方做生意,能简单吗。
年轻时的何某胆子很大
何某的嘴里像是安了匹马达,她真会说的。她说,在那个年代捡个娃儿算啥子事嘛,小菜一碟,在路边随便捡,随便抱,抱个女娃娃回家像抱捆柴禾回家一样。“我那时不晓得偷娃儿是犯罪,心想,先借我养段时间,实在不行就还回去。”
在那些拐孩子的人眼中,生命个体不过就是财产的一种。盼盼确实像一小捆柴一样抱回了四川贫困的山村。但是,那大山中哪里缺少柴禾啊。
何某告诉乡邻,她的二儿子不但没死,还长得白白胖胖的。这个时候的盼盼一岁零三个月,可以蹒跚走走,他继承了何某那死去的儿子的一切,包括他的生日,他的名字——刘金心。
二十多年后,何某突然出现,要为刘金心找亲生父母。
打拐解救的孩子
何某好像真的被镇住了命,生下一个孩子。像一部让人瞠目的电影,这边,悲苦寻子的朱晓娟也生下了一个儿子。那是1995年,朱晓娟和程小平已跑遍全国13个省市找盼盼。他们不想放弃任何一次机会。
两边的孩子带来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何某目的实现,是喜悦,但她并没有把儿子还回去。她说,她曾到邻镇去咨询过,别人告诉她这是要坐牢的事,“我害怕坐牢。”
朱晓娟是悲伤烦恼。因为程小平被调离工作岗位,夫妻二人间的争吵也日渐增多。
1995年,四川一家媒体刊登了十几个娃儿的照片,他们是河南打拐部门解救出的四川孩子。朱晓娟妈妈的一个朋友看了报纸说,有个孩子有点像盼盼。
朱晓娟夫妇迅速奔赴河南安阳见这个孩子。不料他患有隐睾,当护士的朱晓娟一看就断定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在回重庆的途中,经过安阳公安局门口,一个守门的大爷好奇地问:你们是来找孩子的吧,哪里来的?当得知他们来自重庆,大爷又说:昨天有个贵州来的,也在找孩子,她说兰考也有十几个孩子,都是从四川卖过来的,你们去那边看看。
守门的大爷一见过路人就可以猜到他们的目的,可想有多少人来找孩子。
朱晓娟夫妇回渝后,辗转联系上河南省兰考县时任公安局局长许大刚。他说,兰考确实解救出了12个来自四川的孩子。他让程小平把孩子的照片发过来,先看看。
看了照片,许大刚说,有个孩子像盼盼,“要不你们来看看。”夫妇俩赶到河南开封,在开封儿童医院见到正在患肺炎的孩子。
“我第一眼就觉得不是我的儿子。”朱晓娟说,我儿子耳垂大,耳朵大,眼睛大,鼻子挺,眼前这个孩子耳朵小,鼻子塌。程小平可不这样看,他开始说90%像,后来说80%,再后来变成了70%。四川电视台新闻部的一位记者当时也在场,他说:在镜头里,这个孩子和盼盼的眼神很像。
是不是三年多来,孩子受了太多苦,发育出了问题?耳朵怎么会越长越小,鼻子越长越塌?有过这样的事吗,没人去探究,此时人们的思维模式就是尽量找出理由证明他就是要找的儿子。
但朱晓娟始终觉得躺在病床上的这个瘦小孩子不是盼盼。程小平有些急了,指责朱晓娟不想认儿子。验血,如果血型都合不上,什么都不必说了。巧合再次发生,当场抽血化验,朱晓娟A型,孩子A,程小平O型。配上了。
朱晓娟还是觉得这不是她的儿子。再做亲子鉴定吧。河南高级人民法院可以做,1500元。
在回重庆的火车上,程小平与朱晓娟吵了起来,他依然认为朱晓娟不想认孩子。
等了十几天,程小平急慌慌打电话询问鉴定结果。鉴定的人说,很不巧,结果出来前一天晚上,高院突然停电了,鉴定只做了85%,还差15%没有做完。好像拙劣的电视剧,在紧要关头突然停电。连工作人员都说,太罕见了。但谁也没多想,鉴定能继续做就行。
程小平认为既然做了85%,那这85%的结果是什么。对方一直不愿说,希望他耐心等最后结果,但程小平纠缠不放,非要对方透露一下不完整的秘密,“从现有结果看,与你们配得上,私下说,可以判断是你们的儿子。”一听这话,程小平兴奋得反而不敢相信了,他不断问朱晓娟:你说真有这么巧吗?!我们找到盼盼了,我们的儿子找到了。
十几天后,正式结果出来了:他就是!
“河南寻子” 轰动重庆城
1996年1月15日,他们正式获知鉴定结果,朱晓娟记得,4天后,许大刚又打来电话催他们“尽快把孩子接走”。
“河南寻子”开始,这在当年蜚声全国。
1月22日,朱晓娟夫妇来到开封的许大刚家里,全国不少媒体记者也陆续来了,《重庆晚报》记者陈薇莉全程跟踪采访,发回数篇报道,轰动重庆城。
《重庆晚报》对当年这一事件进行了跟踪报道
报道说,许大刚当场介绍,盼盼是经过三道人贩子之手才卖到兰考,身价5900元。1995年7月4日,湖北恩施的一位人贩子将盼盼带到兰考,放在一家旅店,就出去找当地的两个人贩子,后以5900元卖给当地一村民做孙子。
盼盼被解救出来后,暂被许大刚收留。据许妻讲,孩子刚到许家,“光头,头上多处有烟头灼伤痕迹,且养成了吃土的习惯,常常抓到东西就往嘴里塞……”
1月22日晚,盼盼唱了那首可以让所有中国人流泪的歌曲《世上只有妈妈好》,“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报道中有这样一段文字,许大刚当场对程小平说:“根据科学鉴定,盼盼是你们的亲儿子……”话还没说完,许大刚便哽咽住了。盼盼一下扑进许大刚的怀里:“爸爸不哭。”从1995年7月到1996年1月,共同生活了半年,盼盼喊许大刚爸爸、许妻妈妈。
1月24日,程小平、朱晓娟将盼盼从许大刚家里接走。当天,许大刚正忙着破一个大案,本来说好不能来送孩子,等到晚上7点30分,朱晓娟记得,许大刚还是来到火车站,盼盼往许大刚身上扑。两人难舍难分,都哭了。
本来说好不能来送孩子,等到晚上7点30分,许大刚还是来到火车站
陈薇莉还记得,许大刚在火车站说,他到兰考县任公安局长两年多,破获了63起拐卖妇女儿童案,解救了300多名妇女儿童,还当场击毙过两名拒捕的犯罪分子,“我眼都没眨过。今天送盼盼,我真受不了。”陈薇莉记得,火车开动了,盼盼大哭,使劲想从车窗上挤下去。
许程两家相约:“别断了联系,从此咱们是亲戚。”自此,这22年,盼盼常在许程两家走动,喊许大刚“干爹”许的妻子“干妈”。如今,盼盼也在河南郑州工作。
朱晓娟左看右看,盼盼还是不像自己的孩子。程小平认为,亲子鉴定都做了还不相信,不可理喻。在火车上,两人为孩子的事吵了起来。
我们希望联系许大刚再了解当年的情况,但根据中纪委监察部网站、新华社等公开披露的消息显示:2016年8月,时任河南省商丘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商丘市公安局局长、党委书记的许大刚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许大刚有超标准使用办公用房、违规购车、违规收受礼金等问题。2009年至2016年,许大刚借逢年过节、女儿结婚、外出学习之机,违规收受7人所送礼金共计57.3万元。许大刚已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涉嫌犯罪问题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朱晓娟和盼盼的合影
要给自己和儿子一个交代
接回孩子,朱晓娟没想到无奈和哀伤跟着进门。
你可能没有见过像盼盼那样调皮的孩子,谁要是逗他,他毫无畏惧,立马一脚踢过去,然后“呸呸呸”吐口水,“好像没有地方他不敢去,没有什么东西他不敢碰,没有谁他不敢惹。我没有看到这么千翻的娃儿。”
他越千翻,朱晓娟就越难过——儿子过去多么乖巧,怎么一下变成这样,他还是我的儿子吗?如果他真是我的儿子,那么不知他受了多少折磨,才会变成这样。
开始上学了,麻烦事更多:才把女同学的牙齿打缺,朱晓娟赔钱赔礼道歉;没两天又把老师的下巴撞流血,朱晓娟又得赔钱赔礼道歉。
朱晓娟时常弯腰向老师解释,儿子小时候被人拐卖,受过种种折磨。
看看南充的刘金心,他又怎么样了?
不可思议,昔日的乖孩子变得和盼盼一样的顽皮。
何某说,这娃儿今天捉条菜花蛇回来,要烤蛇吃;明天又抓只麻雀耍;带他在嘉陵江边散步,转眼就不见人,一会儿,他从江水中冒出来,吊在别人的船舷上,甩来甩去。“每天上学前,找不到人,放学后也找不到人。”何某说:“奇怪的是,他就是没病,好养。很多和他一起耍的娃儿都淹死了,他还没得事。”
两个孩子念完初中就基本没再读什么书。盼盼想去挣钱,刘金心游荡社会。他俩都不像朱晓娟的第二个儿子,正正常常的,高中毕业考大学,大学毕业参加工作。
无论怎么劝都没有用。朱晓娟托人给盼盼找了份苦力。干了一段时间,他回心转意又想读书了。他进入龙门浩职业中学,学习摄影摄像。职高毕业后,盼盼突然大变,懂事了,像所有正常奋斗的人一样。
这边的刘金心也懂事些了。何某说,“他小时候偷钱,在家摸包撬箱,大了再不偷了。”
可是盼盼越长越高,冲上1.82米。而程小平和朱晓娟的个子都不高,程小平1.67米,朱晓娟不到1.6米。为什么呢?
有人给朱晓娟说,盼盼越长越像个北方汉子,不像你的儿子。
朱晓娟与程小平争吵频繁,2008年,两人离婚。自此,朱晓娟独自抚养教育两个儿子。
为了孩子,朱晓娟没有再婚。
54岁的她已提前退休,主要靠每月二三千元退休工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这点收入如何能给刘金心一个幸福的生活。
朱晓娟把整个事情告诉了如今在上海的程小平。程小平说,叫刘金心去上海找他。
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的团年对于朱晓娟来说,是26个春节来最特别的一次。26年,相当于朱晓娟人生走过的一半时光,她在一出悲剧的“错误”中度过。朱晓娟说:“我和我的两个儿子是最大的受害者。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何某,她偷了我的儿子不说,还把我的儿子养成这样,现在不想要了,想当包袱甩了。她不能想怎样就怎样。”
朱晓娟说,盼盼的亲生父母又是谁?她也想知晓答案。这既是给盼盼一个交待,也是给自己走过的人生一个交待。
上游慢新闻·重庆晚报记者 刘涛 聂莎 文 杨帆 图
朱晓娟想给自己的人生一个真相
非亲生认定为亲生
亲子鉴定专家们闻所未闻
上游慢新闻-重庆晚报记者 郑友
“亲子鉴定是通过对人类遗传标记的检验,根据遗传规律分析,对个体之间血缘关系的鉴定。”重庆市司法鉴定协会法医物证专委会主任委员、国家卫生计生委出生缺陷与生殖健康重点实验室主任、重庆市遗传学会副理事长李练兵告诉上游慢新闻—重庆晚报记者。
“亲子鉴定方面,在上世纪90年代及以前,主要是运用血型及蛋白质遗传标记。”李练兵说,这些传统的遗传标记的非父排除概率,不如今天使用的DNA遗传标记的非父排除概率高。“蛋白标记物检测技术之后,DNA遗传标记的使用开始在国内普及。21世纪初期,几乎和现在运用的检测水准无异,只是分辨率没有现在这么高。”就当下运用的技术,李练兵也进行了普及,随着科技的进一步提高,更多使用STR遗传标记进行检测。
迄今,李练兵从事司法鉴定,已长达17年。在她的职业生涯中,非亲生认定为亲生的情况,还未曾遇到和听说过,即使前些年的技术不如现在这么发达。
而同样的问题,在西南政法大学刑事侦查学院赵新立副教授看来,除非作假,否则不可能确立亲子关系。“因为不管从遗传学还是生物学角度来说,亲子关系的确认,亲权指数必须要达到99.99%,但永远也不可能达到100%。”
而在该学院遗传学博士秦建贞教师看来,如果鉴定出来是亲子关系,就一定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亲子关系。本来没有亲子关系,结果鉴定出来是亲子关系,在她看来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为此,秦建贞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因为亲子关系鉴定的原理就是经典遗传学原理,父母各有23对染色体,在形成受精卵时,各自给出23条染色体给孩子,所以经过对遗传学标记STR的检测,可以判断是否存在亲子关系。”
“当然,所有的前提,就是建立在样本没有搞错的前提下。”秦建贞说,需要排除这种可能。
秦建贞说,她也有关注过慢新闻—重庆晚报刊发的这组新闻报道,当时她也觉得很蹊跷,但能够解释得通的理由就是:要么血液样本搞错,要么鉴定环节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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