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岁男子不知道“我是谁” 称:想找个地方悄悄地死

24.03.2017  14:40

  很难看到黑子笑容

  民警张浩敏鼓励黑子干好工作

  黑子在厨房打杂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个著名的哲学三问,即使对于普通人来说,通常都有最低配置的现实三答:我是张三,来自成都,要去重庆。

  但是,这个叫黑子的人全不知道。他没户口,没身份证,没亲人、朋友,30多岁(他自己估算的)没银行卡,工资寄存在老板处,办不了手机卡,坐不了火车、飞机,不能学车,不能买房,没法谈恋爱结婚。江北区铁山坪一家度假山庄收留3年多来,他的身份就像是一个谜。

  如果你认识黑子,请告诉他,也告诉重庆晚报,他是谁。

  口述成长史

  一个自言自语的故事

  3月13日下午,度假山庄保安热心地从员工寝室把黑子喊出来。对媒体的来访,黑子显得并不陌生。

  黑子是个不到1.6米高的男人,看上去25岁至35岁之间。倒春寒的山风,吹得他明显有肋骨内缩的本能小抖动。重庆晚报摄影记者围着他拍照,他既不迎合,也不抗拒。

  跟黑子交谈,大约四分之一时间是他沉默,重庆晚报记者等待。双方之间就像有一个静悄悄的拉格朗日点,即使后来一周,大都在这个点上保持静止。

  黑子的记忆从五六岁说起,起点在渝中区菜园坝,当年重庆最大火车客运站。他是一个拾荒流浪儿童,有时也翻上火车帮列车员打扫清洁换取盒饭。“拾荒的都是大欺小,大抢小,我长大一点又去抢比我小的。

  重庆晚报记者看到黑子右边侧切牙少一颗,有个明显空隙。问他是不是被打掉的?“不是,流浪那些年,长期不刷牙,长虫牙,后来化脓烂掉了,牙根还在里面。

  2001年,也就是黑子推算自己十五六岁时,他爬上火车去了广州。“火车上乘客都在吹牛,说广东好打工,好挣钱。”黑子说,先干了一年铲石头铺路的苦力,后来去东莞大朗镇。那里有很多毛织企业和个体户,私人作坊当杂工不要身份证,还发工资。“辞工5分钟,就能在下一家上工。”黑子说。

  拿到2000元月薪时,问题来了:他怕有钱,没身份证办不了银行卡,钱都随身携带。但更安全的办法是:用掉。

  另一个麻烦是撒谎。没有身份的人要给周围人构造一种常态生活假象,需要智力,也需要谎言修补谎言,哪怕是春节回不回老家这种话题。

  “为什么不说真话?

  “怕遭欺负,不敢说。

  “长期编织谎言,是什么感受?

  沉默了一两分钟:“那也是没办法的。

  有没有喜欢的打工妹?这个问题遭到黑子的沉默抵制。重庆晚报记者分解成四五个周边问题,在不同时间、场合试探,挤出来的拼图是:他曾经暗恋一个湖北打工妹,常约着吃饭唱歌,但是他没有表白。这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爱慕过的女孩。

  “为什么不表白?

  “没得未来……

  “想不想寻她?

  “不想。我那时用的不是黑子。

  再回重庆

  想找个地方悄悄地死

  2013年冬天,随着织毛机器升级为电脑数控,黑子无法操作,想回重庆了。他记得刚回来时,晚上住在菜园坝一间屋堆满上下铺十几个人的私人旅馆。

  一个黑户能干什么?找不到地方住,打工没人要,最后几百元撑了近一个月,山穷水尽了。他用最后几元钱买了6个包子,在长江边坐了一天。“想死,想跳长江,想来想去又害怕尸体浮上来被人检查拍照。

  “为什么不想再捡瓶子卖废品?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黑子说,一天傍晚,沿着江北区海尔路爬上铁山坪,发现一栋未完工房子,找了一间屋子角落躺下。屋外有个水龙头,实在太饿,就喝几口自来水。

  按黑子记忆,这样过了近10天,没离开房子。

  “这么长的时间,躺在地上在想什么?

  再一次遭遇沉默。

  后来,一家森林山庄办酒席,黑子跑去恳求厨房的人:“能不能收留我打工?不给工钱都可以,只要给饭吃。

  山庄报了警,来的是唐家沱派出所民警张浩敏。此后至今,张浩敏是黑子除了同事外,接触最多的人。

  张浩敏带黑子洗澡、理发,给他找衣服、买吃的。警方采血、DNA信息比对,没发现犯罪记录。但没身份信息,救助站一般不接收。

  张浩敏说:“他有强烈劳动意愿,智力、意识都不错,跟流浪汉不同。

  派出所辖区内,张浩敏找了10多家山庄和企业,希望给黑子工作机会,都被拒绝。

  滴水山庄老板童家海,认识张浩敏10多年。张浩敏经常推荐一些贫困大学生假期去山庄打工,童家海给大学生开工资,假期结束私下再给一些钱。这一次,又是他接纳了黑子。

  山庄生活

  体重40公斤飙升到64公斤

  黑子在滴水山庄后厨做杂工,在墩子和厨师间传菜、备料打下手,学会了烤羊。3个月后,黑子体重从40多公斤飙升到64公斤。吃住全免,目前工资三千出头。

  黑子每天8时起床,慢悠悠洗漱吃饭。后厨忙碌时间主要在午餐和晚餐时段,下午有几个小时休息,一般在宿舍看电视、打打牌。周末客人多,上午10时多就要理菜洗菜。

  上周日中午,重庆晚报记者来到后厨,厨工们都笑得很热情,问:“来寻亲的吗?

  童家海的姐姐也把重庆晚报记者误认为认亲的,很高兴:“黑子工作很踏实,你们多聊聊。他说,不定想得起一些过去。

  现在,黑子名下工资10万元,都寄存在老板那里,偶尔取走几百千多元,下山吃顿火锅,去观音桥、磁器口逛逛。是不是将来买房用?黑子摇头:“干到退休才能还完银行贷款,老了吃啥?

  童家海说,好几次有人给黑子介绍女朋友,没成:“都没见面,也就算了。

  跟通常光棍们喜欢把清凉美女设置成手机桌面不同,黑子对找女友似乎没多大热情,至少没他说起抗战剧有兴致。他喜欢《亮剑》、《我的兄弟叫顺溜》。

  张浩敏已经不管这个社区,但几乎每个月都会抽空去趟山庄,有时候是去对面孤残儿童中心后顺路过来。张浩敏觉得,黑子就像自己的责任。

  关于黑子户口,张浩敏说:“最好的办法,还是寻亲,让他回归家庭,找到准确身份。

  这3年,接待媒体、联络宝贝回家志愿者、发布寻亲消息,张浩敏一直没停。

  此前,陆续有20多批人前来寻亲,DNA比对都没成功。

  三个疑惑

  始终没有解开

  黑子脸上最常见的表情是空茫,不管是面对重庆晚报记者、民警张浩敏,还是志愿者雨姐、财财或者老板童家海。

  几个特别疑惑又好奇的问题,黑子始终没给大家解开。

  第一个是文化。黑子说,大约认得一张报纸30%的文字,是以前打工操作机器的师傅教的。

  滴水山庄同事们说,黑子平时也在手机上看电子书。那是志愿者办了手机卡,送他的。

  “看言情还是穿越?还是仙侠?

  “抗战。

  “《一个人的抗日》看没得?”

  “看完了,很好看。”这个话题黑子喜欢,他笑,眼睛有神采。

  《一个人的抗日》是抗战题材穿越小说,130多万字。识字率30%左右的人,如何能看完,并形成自己的评价?

  第二个是教养。周一,重庆晚报记者离开山庄,黑子坚持要送。

  还有一次,路面湿滑,重庆晚报记者差点摔倒,黑子从远处默默靠近,准备随时拉一把。雨姐也说,有一次在马路边交谈,他很自然就站到来车方向,护住女士。

  这些细腻体贴的人情表达,谁教的?黑子回答:“我也不知道,看电视学的吧。

  第三个是社交。30多岁,黑子没有朋友。山庄同事评价他:勤快,踏实,脾气好,内向。但依然独来独往,假期下山逛街,都是一个人。

  接受重庆晚报记者采访时,讲述事实部分,黑子表达正常,一旦涉及内心感受或者情感话题,马上变成一面沉默的墙。

  黑子柜子里,四季全部衣服只有两三套,一双拖鞋,一双户外鞋,差不多就是所有家当,一只双肩包就能全部装下,像是一个随时要离开的人。

  黑子到底是谁?办户口只是一个程序,但前提是解开这个谜。用张浩敏的话来说:“这既是对他负责,也是对社会负责,对法律负责。

  如果你认识他,请告诉他,也告诉重庆晚报。

  截至发稿,宝贝回家志愿者第二次给黑子采血,准备再次与寻亲者进行DNA比对。

重庆南川:小小蓝莓果 甜蜜大产业
  新华网重庆6月9日电 夏日时节,新华网
非遗药香为乡村振兴“开良方”
     新华网重庆6月16日电 一副药香要新华网
乡村振兴|大专家走进小山村——重庆石柱县乡村振兴见闻
  最近,周武忠走进了重庆市石柱土家族自治县中益乡,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