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宣告崖柏灭绝 这个重庆植物学家却告诉世界:它们还存在
重庆药物种植研究所研究员刘正宇
3月27日,位于南川的重庆药物种植研究所,能够顺利在办公室“堵”到刘正宇,他的同事们都觉得记者很幸运。为啥?一年365天,他有200多天在上山。“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大家常用这句话形容经常“消失”又不知啥时会自己冒出来的刘正宇。
就是这样一位常年处于“失联”状态的65岁植物学家,带领团队先后采集各类动植物标本30多万份,积累原始资料数千万字,发现和命名植物新品种100多个。学术界为表彰他的贡献,还将两种新发现植物命名为“正宇耳蕨”、“刘氏鳞毛蕨”。
延退两次
他65岁还老往深山里跑
接受采访,刘正宇只预留了半个小时时间。今天的重庆金佛山雨雾飘渺,一辆越野车在外等候,刘正宇打算半个小时后又进大山深处。在他的办公室内,堆满海量的标本资料,几乎没有空地腾出来让你坐下,还有两件东西是他常年放在办公室里的——镰刀和榔头,这是他进山开路的工具。
这位如此活跃、老爱往山里跑的人,今年已经65岁了。
刘正宇,重庆药物种植研究所的研究员,已经在此工作了40多年,是所里资历最深的职工。早就到了退休年龄的他,又被单位“延退”了两次。这些年,他一直从事中药植物资源的研究工作。刘正宇说,他这辈子就干一件事:跟大山打交道。
一年200多天“泡”在深山的植物学家,不是搞调查就是采标本,刘正宇给人的印象是,他随时说走就要走。
3月27日上午,在接受采访的空闲,刘正宇也没闲着,一进标本室,他就活跃了。这块属于他的“领地”,正在制作从四面山采集回来的最新标本:华火绒草,菊科,果序灰褐色……对于采集回来的植物标本,刘正宇爱惜到了极致。1997年采集回来的样本,他至今保存如新。
刘正宇所在的研究所,位于南川金佛山下的一个偏远小镇上,距离重庆主城100多公里。这些年,交通不便加上福利待遇没有吸引力,很多人申请离职。
刘正宇退休后还不愿离开,他的理由很简单:“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不能走。”
尽可能多地收集各种植物资源,形成植物“家底”资料,是他最希望完成的事,干了一辈子。40多年来,刘正宇带领团队先后采集各类动植物标本30多万份,积累原始资料数千万字,同时发现和命名植物新品种106个。
刘正宇正在观察植物标本
进山寻找3个多月
他向世界宣布崖柏尚未灭绝
刘正宇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在所里,他的故事常被年轻一代的研究院们念叨。最常为人说道的是他发现崖柏的故事。
崖柏是一种古老的孑遗植物,因为珍稀罕见,又被称作“植物中的大熊猫”。1998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宣告崖柏灭绝,我国也将崖柏从《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中除去。
第二年,刘正宇带领考察队走进大巴山深处,经过3个多月的艰难寻找,终于在密林中发现了上百株活体的野生崖柏。鉴定确认后,刘正宇和团队正式向世界宣布:崖柏没有灭绝!
发现崖柏,让刘正宇在植物学界更为引人注目。北京、成都的几所高校和大研究所向他高薪抛来“橄榄枝”,逐一被拒绝。
“我还没真想过要走,随便你给多高的工资。”在刘正宇眼中,金佛山是个天然的中药宝库,仅中药植物品种就有近4000种。可是,近年来调查发现,其中一百多种已难觅踪迹。“我们的研究只有再快一点,才有可能多保护几种。”
这些植物标本均被保存得很好
几次差点丢命
他全身疤痕多达20余处
常年往深山里跑,受伤算是刘正宇的“家常便饭”。最近的一次伤发生在去年,他在野外做植物调查时突发晕厥,从几米高的坡上摔下来,被送进医院。医生诊断的结果是,左侧一根肋骨断裂,双手、腿部都有伤,需要治疗一个月。
学生们去医院看他,结果刚坐下他就要跑。“植物园里的南川木菠萝终于挂果了,我得回去看看。”这是他在上世纪80年代发现的一种珍稀濒危植物,育种研究一直在进行中。趁着医生不注意,他又溜回单位上班了。
对木菠萝的研究,刘正宇持续了30多年。如今,木菠萝已在南川完成了从野生到种植的培育过程,多达几十万株在生长。
由于珍稀植物多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悬崖、绝壁成了刘正宇必须去征服的地方,65岁的他,全身刀疤20多处。大腿上的一处疤,险些要了他的命。当年,60岁的刘正宇野外考察被竹签戳伤大腿,由于赶着去北京开会,他随便吃了点消炎药。一周后,在去北京的飞机上,由于高空压强,伤口大出血,飞机降落时,刘正宇成了血人,机场为他搭起了急救棚。
他带领团队采集植物标本30多万份
没想过退休
老伴陪他爬了大半辈子的山
“80后”张军是刘正宇指导多年的学生。他说:“大家都开玩笑,讲刘老师有一双‘梢翁脚’,两条‘钢筋腿’。”在研究所,也有同事形容刘正宇是个“可以三分钟不说一句话,说一句话可以让你笑三分钟的人。”
生活中的刘正宇,是个大多数时候很严谨,偶尔也能幽默一把的人。妻子谭杨梅退休前也在研究所工作,“年轻时,我跟他一起进山寻找植物作研究,老了,他还不愿走,没办法,只要有时间,现在我还是得陪着他进山。”谭杨梅说。
最近,65岁的刘正宇又忙上了,还常“指挥”妻子回单位帮忙“加班”,他正在进行标本数字化的工作。之前几十年搜集的成千上万份标本需要系统地整理,以他一人之力很难完成。《时间都去哪儿了》这首歌刘正宇常听,他越听越觉得在理,“歌名就是我现在的感受,时间真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至于哪天退休,刘正宇说他压根没想过,只要还走得动、进得了山,都得继续干下去。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王珊 摄影 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