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珍档 | 这幢圆形建筑既是孙中山儿子的公馆,也是苗王公主的舞厅
重庆有这样的一群人,住在旧日国民党高官的豪华宅邸里:吸一支烟,烟圈就叠印着几十年前古巴雪茄的味道,炒一盘空心菜,锅灶底下的地板上,然隐隐回响着当年国共政要与文化名流们的舞步声。
这样的生活,也许实际过起来并不诗意与沧桑,也许那些住客们宁愿搬进高层塔楼的一套小户型里,也不愿继续享受这“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布满历史印痕的老房子。但作为旁观者的我们,却很是羡慕他们的生活,能与那段旖旎的历史接上轨。
渝中区嘉陵新村190号,一座圆形的二层小楼,挤在若干旧楼房的夹缝里,静悄悄地生锈发霉。若你在乡下看到它,定会以为这是一座陈年的谷仓;若你在北欧看到他,定会好奇楼顶上为何不见了风车。
即便就在当下,你也不会相信这个谷仓一般的建筑物居然曾是一座豪宅,是孙中山之子、民国立法院院长孙科的公馆,更难以想象它的圆形结构是为了舞厅功能而设计,上流社会的贤达人等曾经在这里夜夜狂欢,场面之奢华完全模仿了路易十四和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宫廷夜宴。那个时节,提起重庆上流社会的社交胜地,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孙科的这座名为“圆庐”的圆形公馆。
灵感得自于古典罗马式教堂
圆庐属于民国风格的建筑,但它在众多民国建筑中偏又自成一格,造型极为独特。这独特的造型,当年曾使它成为达官贵人中间的话题。而设计出这般独特造型的人,自非等闲人物。
圆庐设计者,建筑设计名家杨廷宝
今天提起民国时代建筑设计的名家,一般人只晓得梁思成和林徽因这两个名字,这完全得益于这对伉俪的传奇身世。而提起杨廷宝这个名字,也就只有建筑史专业的人才能说上一二了,殊不知这位同样于清华毕业、留学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的梁思成、林徽因校友,在当时业内的知名度还要比梁思成、林徽因更高一筹。
中国近现代史上的“建筑四杰”
杨廷宝设计圆庐,是在20世纪30年代,灵感得自于古典罗马式的教堂结构,大圆屋顶犹如教堂的穹顶,但穹顶的最高处并不开出天窗,天窗的采光功能被二楼的窗子分担了下来,对于重庆这样一座阴湿多雨的城市,杨廷宝的这一处细节上的改动恰恰使建筑的功能性与美观性结合到了最佳的分寸上。
当阳光透过一层与二层的窗子,又经过一些巧妙设计出来的廊柱的特殊遮挡,终于射在底楼的圆形舞场时,那特殊的光影效果简直使置身其中的人们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而廊柱之中甚至还埋伏着一些让你根本分辨不出的通风管道,管道直通顶层,完全靠了结构设计上的巧妙,仅仅在自然状态下,不借助任何人力或机械之力,室内的湿气和浊气就会自动地排到室外。这样的心思,即便在今天的建筑设计师看来仍然叹为观止。
为跳舞而生的圆庐
孙科酷爱跳舞,并且舞蹈堪称当时上流社会里最重要的交际手段之一,即便仅仅出于社交的目的,舞场都是最值得讲究的地方。所以,杨廷宝为孙科设计这所公馆,在公馆的功能性之外,尤其对底层的舞场精雕细琢。
圆庐主人孙中山之子孙科
今天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在圆形的舞池的四周,分布着一个个扇形的小屋,这是专为客人们在跳舞时换衣服的地方,事实上,在那个波诡云谲的时代背景下,不知有多少重要的情报就是在这些小屋子里秘密交换完成的。无论是国内的地下组织,还是外国的精英特工,对圆庐的建筑结构、舞会特点、来宾背景,莫不了解得令主人孙科都自叹弗如。
一幢楼,只为美人跳舞
幸存至今的重庆老地下党人忆起圆庐,总会提到蓝妮这个风云人物。蓝妮本名蓝巽宜,出身于澳门一个没落的贵族世家,她的出现很偶然,却即刻吸引了孙科的注意。
苗王公主蓝妮
那时候蓝妮虽然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经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三个孩子的母亲。而其时的孙科也已经使君有妇,只是妻子一直在澳门养病,无法在身边陪伴自己。聪慧美丽的蓝妮迅速填补了孙科的情感空缺,很快便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时值新旧交替,旧的传统不曾尽褪,新的规矩也尚未站稳脚跟。所以,若以孙科的位高权重,在传统观念里并无所谓三妻四妾,而在新时代里却很难处理好蓝妮的位置。孙科想要正式迎娶蓝妮,而滑稽的是,自己这位民国立法院院长却没办法给自己办理重婚手续。无可奈何之下,孙科只好退而求其次,颇郑重地办了婚宴,又亲笔给蓝妮立下字句:“我只有元配夫人陈氏与二夫人蓝氏二位太太,此外决无第三人,特此立证,交蓝巽宜二太太收执。”
蓝妮与孙科
从此以后,蓝妮便以孙科二太太的身份活跃在圆庐,而她的舞技丝毫也不逊色于她的美丽与热情,这圆庐仿佛专门为她建,她也仿佛专门为圆庐的生活而生的。她是天生的交际明星,在圆庐的交际圈里不但尽情舒展着自我,享受着丈夫的柔情蜜意,也为丈夫打通了一节又一节的关系。
孙科(左一)与蓝妮(左三)
其实屈指算来,孙科与蓝妮在圆庐只不过生活了两年而已,但正是这区区两年,在此后的几十年里成为人们不衰的谈资。那种特定时光、特定场合里的生活情调成为后来许多富商大贾的追慕对象,但是,单独一个圆庐的意趣虽然不难模仿,舞蹈着蓝妮的圆庐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独一无二的超然高度。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建筑依然是那栋建筑 故事不再是那个故事
解放以后,圆庐变成了印染厂的职工宿舍。站在印染厂职工们的角度来看,这变化肯定没有“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那般苍凉,相反,这变化是可喜的;也只有民国遗老还会在海峡对岸遥想当年,遥想圆庐的衣香鬓影,以及那些灯火通明的夜晚。
变圆庐为职工宿舍,也就是变一家为大家,而圆庐特殊的舞场式的圆形结构一旦被各家各户瓦解分割,难免会有些方凿圆枘的尴尬。中央的圆形舞池被改作了公共厨房,而杨廷宝独到的通风管道的设计只排得出莺歌燕舞的滚滚红尘,却应付不来家常炒菜的滚滚油烟,几十年的油污堆积,如今已经让人难以对这里生出舞池的联想了。
王谢子弟如果途经此地,或许会对着夕阳欷歔一番,感叹圆庐风光不再;而百姓人家依然固我,在这圆形建筑里炒炒菜,打打牌,骂骂小孩,如此日复一日,过着柴米油盐的小日子。
2011年圆庐内景
2016年11月23日,市规划局公布了176个优秀历史建筑名单,圆庐入围其中。
原标题:这幢奇葩建筑:既是孙中山儿子的公馆,也是苗王公主的舞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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