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谈下癌症

西西（重庆人，乳癌康复患者）

2015年1月16日的下午，姚贝娜在乳腺癌治疗4年后逝世了。而我，这名已经存活了3年的乳癌康复患者听到消息时正在回家的公车上，陆陆续续有朋友打电话来，体谅担心我的脆弱和敏感。2012年7月化疗完后，我已经极少出现任何高浓度的情绪，没有起伏如若不动。约好其中几位好友次日相见，以宽慰彼此的担心。

我不愿意以姚贝娜的病逝来比对什么，甚至深挖她复发的原因，更没有资格来评判她后续治疗的方式，如果怪罪中医那更是否定自我的认知系统。活法千亿种，人各有志，姚贝娜捐献了角膜我确定她热爱生命胜过歌唱，但我不确定她是否认同癌症是众病之王的封号，也不确定她病后的勇猛精进是否是无畏的勇气，对死神的无畏。无需揣测，唯有哀悼，如同哀悼我耳闻目睹的每一位倒下的曾全力奋斗过的她们。

姚贝娜是2011年发现乳癌并于当年完成一切手术化疗，病后就立即投入娱乐圈。我一直都是用“病后”来定义化疗后的阶段，而不是用病愈。癌症，并无痊愈一说，治疗后健康恢复元气生发就是进步，5年生存率是医学界用来比较癌症治疗法的数字，5年安然度过就是稳定，依然不是痊愈，在漫长的一生中，癌症患者每年都要去医院复查，确定癌细胞是否卷土重来，终其一生都会与死神最忠诚的门徒缠斗不休。而我，这位贪生怕死的癌患，每天吃20粒药，每周打2支胸腺五肽，因此5年都不能长途旅行。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顺应自然，对于社会部分偏狭观念逆来顺受，我深知我已是另一王国的公民，生命的意义已经重新设定，不该再为世俗观念裹挟。娱乐圈，如某位面相大师说的，是折寿的地方。而姚贝娜并没有熬过这5年。据报道，姚贝娜垂危时说：我不怕死，只是伤离别。这离别应该不是与娱乐圈，而是与自己深爱的人吧。

病后，我开始关注癌症的专业报道，癌症，比想象中难搞。癌症研究前沿最新报道发现实际上很多类的癌细胞DNA并没有发生变化，被改变的只是DNA甲基化的位置；最近又有专家讲了癌症和DNA、环境、压力甚至是人格缺陷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几率的问题，就如同很多人都被苹果砸过，而唯独只有一个叫牛顿的人被砸了后幡然领悟万有引力。因此，1961年人类抵抗地球引力首次登月成功，但半个世纪过去，耗费数亿亿人力财力全人类依然不能抵抗癌症的肆虐。

姚贝娜不能抵抗，香港潮流女王黎坚惠无法抵抗，没有人可以抵抗。公元前2500年，古埃及文献中谈到乳腺癌“乳房的隆起性肿瘤，触摸它就像在触摸一只球状包裹”谈及治疗“没有治疗方法”，几千年过去了，没有任何进展。更何况科学如同迷信一样，随时都在准备被推翻，就如同500年前人类都相信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或者被一只巨大的乌龟驮着，而如今我们依然难以丈量宇宙的边界，窥探生死的奥妙以及死神的用心良苦。

所以不用再苦苦纠结十万个为什么患癌加十万个患癌了怎么办，但我们依然可以知道一些关于这众病之王的常识，依然可以积存体力和精力来准备与死神讨价还价，依然可以从其他人身上学到如何珍惜生命尊重死亡。比如，那位在香港某楼正在做毛绒小熊或者猴子的乳癌患者，香港文学的骄傲，西西（不是我），已经活过20年，以自身经历出版《哀悼乳房》赐予众生正能量。

那个苹果最后要落到谁头上，谁都不晓得，关键是它落下来之后，你该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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