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之于父亲 是无法舍弃的家园
每年春节,李德强一家都会从四面八方赶回家里团聚。
重庆晨报记者 李德强 报道
父亲不老,但年过半百的他,确已处于一种知天命的状态。
父亲一直是我的榜样,无论生活抑或是工作,父亲对我的影响无以复加。
故乡承载着父亲温暖的记忆
说父亲知天命,是因为原本严厉的他,如今已变得平和,一如历经无数年岁后依然在袅袅炊烟中安详而青翠的故乡。
故乡之于父亲,是一个无法舍弃的家园,所以,父亲在离别之后,依旧会每年数度回去,春节更不能例外,父亲会从城里归去,在生养他的故土度过四季中最重要的日子。
父亲如此,所以他的子女们也如此,所以我也会在每年年关时,放下一切牵绊,千里迢迢地赶回南方以南的故乡——海南儋州,那个留住了东坡最后岁月的地方,也是父亲爱情和生活的起源地。
37年前,因为祖父要修房子,读中师的父亲和做小工的母亲相识,父亲和母亲走到了一起。当了多年的民办教师之后,父亲成了城里人,并成为一名名师。
那时,我已到了读书的年龄。我随父就读的日子里,母亲一直在故乡耕田,每年的劳动节及寒暑假,父亲总会带着我回到故乡,和她一起耕作。那时,父亲会脱去读书人的所有装束,高绾裤管,下地耕田。累了,坐在田埂上,抽根烟。俨然就是实打实的一个农民。这样的一种教育方式,蕴含着父亲的苦心。也是从那时起,父亲每每会教导我,不想面朝黄土背朝天,就必须要脱离“犁头”。
于是,我很想当然地认为,或许从这一刻起,故园已从父亲的记忆中出走。但多年之后,在我也出走他乡后,我知道我错了。
因为读书,我远离了故乡,也远离了父亲,这样的日子过得越久,心中的牵挂越重,在四顾茫然、弹尽粮绝时,这样的感觉越发浓重,我也是从这样的感觉中,体验到了什么是乡愁。
5年前,父亲倾尽多年积蓄,将故乡的老家修葺一新。那时,我觉得父亲的这个决定掺杂着炫耀的因素,但父亲非常严肃地告诉我,那是生养之地不能荒废,那是根系所在不能忘却。至此,我方明白,故乡,一直承载着父亲温暖而殷实的记忆,他未曾让故园在记忆中出走。
家园变了,父亲的乡愁依旧
大年三十,我驱车1600公里回到了海口的家中,此时父亲和母亲已回儋州的老家。在海口,我惊奇地发现,父母也赶了一回潮流,拍了一组婚纱照,这是父母结婚37年唯一的一组婚纱照。照片上,父亲英俊,母亲温婉。此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故土中生长出来的爱情竟如此繁茂和长远,而我又几时见过父母这样美好的时光?我甚至有了皈依故里的想法。
大年三十晚,沉寂的故乡在鞭炮的轰鸣声中,迎来了乙未年。每年的这个时候,家祭在我偏远的山村是春节期间必不可少的环节,那是祭祀祖先的一种虔诚的形式。
祖父离世后,家中的祭祀就由父亲担当下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不知陆游身后,是否在家祭时获得了后辈们告知的喜讯,但我的先辈们,是总能在每年家祭时从我父亲的口中,获知一年来家族的发展以及父亲祈求先辈们保佑后辈的祷告。
每年大年初一,忙完家中的事情后,父亲总会抽空到包围着村庄的田地里去走一走,看一看。偶尔,我也会陪着父亲去到那些我也曾在其中流过汗水的田地里去转悠。今年大年初一,我们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在田埂上走着,大片的田地中,只有我和父亲的身影在庄稼中穿梭,父亲走走停停,而我似乎成了围观者。
那些曾经丰收五谷的田地,远看依然是满目青翠,但近看时却发现,不少是因为荒废而野蛮生长的草。父亲知道,昔日他卷起裤管火热朝天地劳动的景象,在他望向远处的视界里,再也不能复现了。
故园已非,何以归?告别斜阳下无可奈何地一路荒废下去的田地,我陪父亲离去,依然一路无言,但远处依然是村庄里传出的喧闹的鞭炮声。
听乡亲们说,生养我和父亲的这个小村庄成了文明村,原本通往村里的那条泥路将被一条平坦的水泥路代替,村里的道路也将被硬化,安详平和的村庄,那该是一个怎样现代而美好的所在?
我想,在父亲的伤感中,或许伴随着一些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