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棒自学法律15年 追逐的律师梦正离他远去
▲宋棒棒儿在给一家米店干活。
15年了，48岁“宋棒棒儿”的律师梦快要醒了。
他哭了一场，把“醒”字改为“远”。这一字改很精辟：是的，有梦的人不愿醒，也不会醒，它（梦想）只是远了，你追逐的步伐得加紧。
“宋棒棒儿”大名宋维程，巫山人，15年前立志自考获得律师证。为此，他用7年时间将自己的学历由“初中肄业”升为“西南政法大学法律专科毕业”，数年的准备后，他屡入司考考场，只为15年来一直坚持的梦想。
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闷闷不乐
最近，宋棒棒儿有些闷闷不乐。
最近几年，他都参加了曾被称为“天下第一考”的司法考试，2018年是第五个年头。6月23日，当他去报名考试时，被告知专科水平不能参加司法考试，考试有新规定了，他的条件不符合。
2018年报名条件有调整：报名学历条件最低为本科，普通高等学校、军队院校2019年全日制应届本科毕业生（包括专升本）和以同等学力报考的应届硕士毕业生可以报考。
“因为我没有电脑，也不知道信息，当时我简直要疯了。”宋维程说，考取律师资格是他坚持了15年的梦想，眼看着又一次走近，却发现已离它好远。命运兜了一圈，又将他带回到15年前的一天，那时候，他的学历还是“初中肄业”，律师似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报不了名，这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久的。如果不改变学历等基本条件（专升本），宋维程这辈子将与律师资格无缘，做了十多年的律师梦，终归还是要落空。为了这场律师梦，他付出了很多。
想了一个多月，所有的往事如放电影般，在宋维程的脑海里出现。
他的过去
“我叫宋维程，有人叫我宋老师，也有人叫老宋，还有人叫我宋棒棒儿。”采访要正式录视频，需要一段自我介绍时，宋维程想了一下，表情严肃，语速却很快，几个称谓脱口而出。
是的，“宋老师”、“老宋”、“宋棒棒儿”是宋维程不同人生阶段被人叫得最多的称谓。
15岁初中肄业，在小学教书，大家都叫他“宋老师”。代课老师这个职业，他从15岁干到27岁。1997年，宋维程所在的小学将师资配齐，他这个代课老师失去用武之地，变成了“老宋”。
“老宋”干过小工，当过种地的农民，也曾外出打工“闯社会”。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宋棒棒儿”。
以上，是“宋棒棒儿”的过去。
律师梦（上）
以下，则是“宋棒棒儿”的律师梦。
2003年底，宋维程听一个读高中的邻居说，可以通过法律自考考得律师资格。听到这个消息，宋维程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认为自己终于找到冲出农门的路子。2004年1月底他就找到县教委自考办咨询，当即就报名。
“我那时白天就给村里做小工挣点钱，晚上就看书，因为没钱买资料，全是打硬记。那一次报考3科，合格了1科。”宋维程告诉重庆晨报记者，以后几年都是一边干农活，一边参加自考。
律师梦的第一部曲，13科法律考试科目整整花了7年时间，终于在2010年拿到《西南政法大学法律专科毕业证书》。一个农民，何以坚持7年自考，宋维程说：“走出农村，做个律师是我最大的梦想。”
2011年，律师梦的第二部曲奏响。宋维程做了个一般人都不敢的决定，他决定破釜沉舟，来到县城当起了棒棒军的一员。为了一门心思自学，坚决要拿下司法考试。
“我想到当个棒棒儿比较灵活，可以有时间看书，再说投入也不多，这样挣的钱就可以买复习资料。”宋维程说，当时他花了30元钱买了根扁担、一副绳索，就算开始了棒棒儿的生活。
律师梦（下）
第一部曲和第二部曲，都只是律师梦的上部曲。
下部曲的故事，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宋维程原籍巫山县骡坪镇和平村四组，在巫山县城没有住处。为了尽量节约开支，他和几十个棒棒儿住到桥洞下面，一住就是好几年。后来因为新城整改，他才又和4个伙伴到附近合租了不足4平方米的窝棚。
下部曲的第一部曲，是“考生兼职棒棒儿”。和其他棒棒儿一样，宋维程每天早早地出工，干完活，只要有空闲，就坐下来看书。所以，干活的场所几乎都成了他的课堂，好多时候老板看见他这么用功，出于同情会多给他几元钱。
▲干活的间隙，宋维程最大的爱好是看书。
“我搬一袋大米50斤以上的5角钱，20斤的2角，有时候一天搬几百袋，遇到好的生意可以挣100多，有时候分钱不挣，就看书。”
棒棒儿这个行当不好干，他挣得很少，每个月只有一千多元进账，拿着这些钱他却舍不得花，心里在盘算着该买哪些复习资料。为了司法考试，几年来他买的复习资料装满几大箱。
▲宋维程展示自己出租屋中的复习资料
下部曲的第二部曲，是“棒棒儿兼职代理人”。
2009年，宋维程“代理”了人生之中第一起案件，乡亲在外地遭遇一起工伤，脸部受伤，听说他在学法律，就托人找到他。宋维程为其到劳动部门办理相应手续，并顺利索取了赔偿，赔偿的金额超过伤者的心理价位。
宋维程很高兴，这毕竟体现了自己作为法律相关人员的价值，也就更加坚定了通过司法考试获得律师资格证的想法。
从2012年到2017年，经过数年准备过后，他每年都报名司法考试。虽然都没有通过考试，但他信心十足，“有两次，要不是新增考点没复习到位，肯定就通过了！”
宋维程是在33岁听说律师这个职业，40岁时才取得了参考的资格（专科学历），起步本来就比其他人要晚很多。这种影响有时甚至是致命的，例如他不太会电脑，信息来源有限，复习的知识自然有限，考试内容更新了也无从知晓。
同时，棒棒儿的职业并不能给他提供足够的经济实力，各种条件之下，他的律师梦还是有点“痴人说梦”的感觉。
考试虽然没过，宋维程的“兼职”没有断，时不时有人找上他，请他帮忙拟定起诉状、咨询法律有关问题，或者干脆想委托他当诉讼代理人（虽然未取得律师资格证还“不够格”）。
他的未来
7月23日，记者见到“宋棒棒儿”时，他正顶着38oc高温给一家米店搬运大米。米店老板说：“这个棒棒儿蛮勤快，有事做就下力挣钱；没事做就看书，他是唯一一个坚持看书学习考试的棒棒儿，很不容易。”
按照2018年司法考试的要求，宋维程的专科学历已经不具备报考资格。
司法部确定，重庆石柱土家族自治县、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属于司法考试放宽条件地区。宋维程所在的巫山，并不在上述地方之列。
司法考试客观题考试报名时间为6月20日0时至7月4日24时，报名时间已过。
如果“宋棒棒儿”还想报名参加司考的话，有一条路可走——专升本。这是一条遥远的路，也是一条迂回的路，曾经，宋维程将33岁至40岁之间的7年付给了专科学历证书，这张本科学历证书又需要几年？
“宋棒棒儿”是否还有勇气，继续15年前的举动。
即使，他坚持梦想，是否能取得律师资格证？即使取得了律师资格证，他能否成为一个优秀的诉讼代理人？
未来的一切，存在太多不确定。
发稿前，宋维程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向骡坪镇司法所和法律服务所递交了申请，请求批准给自己一个做一名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的机会，希望能在这里实习一段时间。
“我虽然暂时无缘司法考场，但是我已经有了专业知识，我还是要努力通过自考拿到本科文凭，做一个真正合格的法律人。”宋维程说，在实现最初的梦想面前，太多的担心都是没必要的，作为一个逐梦人，他“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通讯员 向永蓉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张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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