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珍档 | 抗战期间 北碚这个“小”煤矿为大后方提供了30%以上的能源供应
天府煤矿本可算是峡区内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但在专业人员看来，天府煤矿实在是简陋之至，除了煤层和地理位置还可以，其他都不行。要想把设备用好，改造势在必行。在孙越崎（工矿泰斗，是煤炭、石油工业名副其实的泰斗级人物）眼中，这种改造可能比新建更难。
万事开头难。
就说这设备运输，卢作孚作了承诺，要优先运送。但孙越崎都亲赴汉口催了两次，到6月份，设备才开始分批到达北碚。
不过好在有煤，更有卢作孚的全力支持，再大的困难，都可以克服。
白庙子的煤车和工人
首先就是用工方式。
天府煤矿原有两种用工方式，租客制和包工制。
所谓租客制，就是公司将矿洞向外出租，承租人与公司签订合同后，由其自雇工人、自备工具材料采煤，产出按一定比例交与公司，作为租金。由于开采有难易，煤层有厚薄，故各处收取租金比例也甚不一致，有对开、四六开、三七开、甚至二八开等等。总之是租客得大头，公司得小头。租客制下，全部生产均操在租客手中，所产之煤，也是租客分得绝大部份，并自行出售。
包工制的做法是，由公司指定工程范围或工作对象，规定质量、数量和进度，从而决定包价若干，由包工头领支。工人工资、伙食由包工头开支，所需工料由公司供给，所产煤炭全部归公司所有。
卢作孚认为租客制是公司发展上的致命伤，必须废除这种落后的经营方式，才能挽回利益。可实行包工制后，工料耗费加大，公司费用巨增，效率反而降低，不得不又改行租客制。
卢作孚知道核心的问题是缺乏工程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但这没法解决。
行进在山间的北川铁路
孙越崎来了，决定实行里工制，就是建立自己的矿工队伍。他通知各方，在河南、湖南等地招熟练矿工，甚至到沦陷区去组织，穿越火线，在汉口、宜昌、重庆集中，再到北碚文星，培训上工。
一方面刚开始人手不够，一方面，孙越崎考察天府原有的六个厂，确定两个厂暂无价值，先关停，只保留了峰厂、枧厂、龙厂、笋厂，并在最大的峰厂，先进行技术改造，实行里工制。
孙越崎在天府实行矿长负责制，扁平化管理，各矿长直接对总经理负责，实际把协理黄云龙架空了，但卢作孚兑现了全力支持的承诺。
孙越崎到天府，几个月就新建了发电厂，洗焦厂，泵房，改造井下的通风、排水、提升、运输和采煤技术，轨道从井下到北川铁路无缝连接，新凿风井和正副斜井，开采面转向虽困难但煤层厚的下山煤。还置办了大小木船，运力上万吨，可从白庙子直达大多数用煤厂矿。
天府矿井
设备到位，峰厂改造完成后，掘进开始，挖出来的大多是石头，这下子，群情激奋，无论是幸灾乐祸的，还是真心支持的，一致认为这是搞砸了。孙越崎找到卢作孚，说明了这是出煤前的正常情况，卢作孚也特别安排来到矿井视察，看了现代化的掘进方式，又看了开采出来的石头，沉着地说，我知道，这是新煤层要出煤前的石头，你们看，这离煤层已经不远了，大家要有信心。
卢作孚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吗？他搞教育，搞航运，搞乡建，还能看一眼开采出来的石渣就知道离煤层不远了？但卢作孚说对的，那就一定是对的。卢作孚有信心，大家就都有了信心。即便是幸灾乐祸的人，也不敢说啥了。
再无二话，继续掘进，直到出煤。
这以后股东基本上就是等着数钱了。
北川铁路直抵嘉陵江边
设备优良，技术先进，管理明瞭，运输快捷。内有后台支持，外有质优价廉。天府煤矿提供了重庆近70%的燃煤，保证了大后方的能源。
连续数年，天府的煤产量都以50%的速度增长，到1945年，达到45万吨，这么多煤，愁不愁卖？首先是民生公司的消耗，然后是各大厂矿。天府采煤效率高，运输费用低，价格就有优势，还能第一时间运到用户门口，哪还愁销路吗？
像著名的三才生煤矿，煤的质量好，但要依赖北川铁路运输，虽然也修了戴黄铁路，似乎可以直达黄葛码头，却因设计问题无法行驶火车，只能用人力推车。1942年9月间，三才生与物价局平价购销处签约，须供应煤炭8000吨，要求在九、十两月运出交货，误期则将罚款并追究责任。这就必须走北川铁路。天府即以本矿产煤未运完为由不安排运输，三才生急得无法，最终只得以售煤方式转让给天府去供应，三才生还得承担10%的运输损耗，而货款则要待天府收到后，再行付给。这是把三才生到嘴的肥肉活生生抢去了。
关于三才生，还有件趣事。三才生投靠孔祥熙后，请孔祥熙出个场，孔祥熙就去视察天府煤矿，顺便打个招呼，表示三才生是自已在办了，大家要照应。既然来了，孔祥熙提出亲自下矿井视察，天府方面也精心安排，用上了推煤用的平车，当然是仔细清洗干净了的，再摆上藤椅，当然是绑扎固定好，准备了三辆，视察时，孔祥熙坐一辆，孙越崎，三才生的老板黄明安，几个矿长合坐两辆，由工人推着进了矿井坑道。结果进洞不到两丈，孔祥熙就叫停了，马上回头出去。因为即便行进在轨道上，平车也并不平稳，小有起伏，孔祥熙可不愿担风险，还是稳重为妙，反正这矿洞也算进了，视察也就到位了。
天府还有样利器，就是办了强大的后勤，在北碚，煤炭业有员工二万多名，其中天府煤矿有一万二千多。天府利用资金充裕和航运便利，时常储备了半年的物料和食品，抵御了抗战后期物价大幅上涨带来的经营风险，保证了实际的利润。
白庙子煤码头
整个抗战期间，天府煤矿为大后方提供了30%以上的能源供应，特别是最后几年，占到了50%以上，为抗战胜利作出了贡献。主要经营者孙越崎也被称为煤油大王，煤，自然是指以天府为主及嘉阳、威远等合办煤矿；油，是指孙越崎后来经营的玉门油田。
（本文图片均为英国科学家李约瑟拍摄。）
原标题：书说北碚：兴旺的天府，大后方的煤炭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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