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重庆“赶场”的回忆

21.05.2017  09:48

赶场”,是川渝地区一个特殊的名词,用今天的话来解释,就是乡镇之间普遍实行定期的集市贸易,“赶场”不仅是一种经济生活现象,更是一种传承千年的风俗,在超市和网购大行其道的今天,许多城市孩子已不知“赶场”为何物,不少曾经拥挤嘈杂的镇场也已渐渐没落,但在相对落后和贫瘠的农村,“赶场”依然是人们生活中的一部分……

老场口的背影——一块接一块的青石板路

赶场”,一定是来自农村的孩子们,才最有发言权的记忆话题。小时候的赶场记忆,早已模糊于二三十年之前,数百公里之外的某个深山乡场。不过,就在荣昌、安岳、大足等川渝几个区县交界的吴家镇,熙熙融融、或是落败安静的镇场之上,随着相机对画面的定格,一些有关“赶场”的记忆,便又逐渐从记忆当中开始鲜活起来。

其实在若干年之后,再来回忆儿时曾经乐此不彼的“赶场”,最深刻印象莫过于那排泛着老旧黄光的店铺,和那一块接着一块的青石板路。我们曾经沿着石板路,从老街的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来这头。

东家的一斤盐巴一毛五,就绝不会去买西家的一斤盐巴一毛六。街这边的一碗抄手两角钱,就绝不会去街那边吃每碗两角一。小时候的赶场,每次都在跟着父母的背后,学习货比三家。老场口的每一次往返,都有长途跋涉的艰辛;都还有,若干年后仍旧值得珍藏的回味。

摊子上的粑粑和陌生的铁制农具

粑粑

小时候吃饭,一个院子的人经常端着饭碗家家乱窜。那个时候,总认为自己家的饭菜,没有邻居家的香;然而,和邻居家的小孩子一起商量后,又会得出一个结论:家里的饭菜,总没有场上馆子里的好吃。

总令我们垂涎的,也就是赶场天的街上,摆在摊子上论个叫卖的包子、馒头,或是泡粑、麻花。只不过,现在街上看到这些,早就没有了儿时的那般胃口。至于,小时候吃“”了的苞谷玉米,也煮熟了论个摆卖,这的确是当年没有想到的惊奇。

铁制农具

当过农民的人,一辈子都洗不去双手上的有股味道,那是紧握锄头、或柴刀、或镰刀之后,通过皮肤而嵌入灵魂的,铁制农具的味道。

现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们,决然认不出,什么是镰刀,什么是锄头,什么是柴刀,甚至什么才能称为杀猪刀……更不必说,这些农具该如何使用。远离了农具,做梦都想着的和田野的万般亲近,又无奈地被生生隔离了一层。

飘着甜味的柜台——满满的都是回忆

谁都难以相信,在城市、乡村处处都有“超市”大行其道的今天,吴家镇上真的就还有这么的一个商店,里面真还有着这样的一个柜台。

只要有柜台,正上面永远都会摆放着装满糖果的罐子。水果糖、薄荷糖、芝麻杆、奶糖、饼干……有多少钱,才能买多少个糖。最近有个大学同学还告诉我,她小时候没有多少买糖吃的零花钱,每次回家经过一家商店,就在经过摆放糖果的柜台时候,用手指头将每种糖果辨认一次:水果糖、薄荷糖、芝麻杆、奶糖、饼干……听到这段往事,眼前的这个柜台,仿佛已被浓浓的甜香味包围。

曾经的洋气——钟表和刻章

站在刻章和钟表维修的店铺前面,完全可以驻足很久。每个人固然从娘胎出来就有自己的名字;但是,小时候对于自己名字的记忆,还在于有无一个刻有自己名字的私章,来进行展现、加以证明。那个时候的很多场合,比如银行贷款,比如父子分家,个人签字、指印或都不管用;然而,大小不足方寸的一个私章,却能充分证明所刻名字这个“”的存在。

钟表更不用多说了,那的确是足以成为一个时代奢侈品的代表品。远方来的“上海牌”、“梅花牌”,还是近在咫尺的“山城牌”,如今已成为茫茫人海中,少数手腕上的惊鸿一瞥。

熟悉而陌生的商品——时代的进步还是人的退步?

但凡真正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很难相信,这些东西都会成为在赶场天交易的商品。

不就是家里淘米洗菜用的筲箕吗?不就是赶场、走人户所用的背篼吗?不就是家家门背后都有的扫把吗?砍一根房前屋后的竹子,划出宽窄不一、厚薄有异的篾条,要不了半天功夫,一个筲箕、一个背篼就可能随着庄稼人的手指头翻腾而出现。收割了高粱,将晒干后的秸秆整理、编织一番,足够用一年的几把扫把,也就由此诞生。

现在,庄稼人要用筲箕、背篼或扫把,都要赶场来买了,这究竟是时代的进步,还是人的生存技能在退步?

剃头——那张厚茧大手从头顶抚摸而过的温暖

这样的场景,不仅在大城市很难看到,就是在吴家这样的农村乡镇,也正在逐步萎缩、不断走向绝迹。照片中这位理发师傅,骄傲地给我们说,他在这里已经从业50多年啦!无论多么长短的人生,又能有几个50年?!

最能牵起我们关于理发、或是剃头记忆的,应该还是照片中的这把手推子。尤其是,当年曾经被手推子夹住头发、弄得头皮发疼的孩子们。面前见证者岁月流逝的这把手推子,除了唤起头上的疼痛,是否还有那张厚茧大手从头顶抚摸而过的温暖?

茶馆、糖水画——谁是谁的记忆?

糖水画

糖水画则是另外一回事。哪里有糖水画,哪里都可能围着一大圈人。大人、小孩,老的、少的;小孩眼巴巴等着的是那股热络着的甜味,大人守着的,却是再不会回来的童年。

茶馆

四川人(重庆1997年直辖前属于四川省)都喜欢泡茶馆,成年男子更甚。然而,喝茶并不全是四川男人的懒散标志,因为一个地方的茶馆,不仅仅是本地“路边社”新闻八卦的集拢、发散地,往往还充当着传承本地人文气息的隐形功能。

小镇人物——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进化印迹

睡在摩托车上的小伙子,决然不会知道,二三十年的若干年前,谁会打台球、谁的台球打得好,谁就绝对是当地的“一匹哥”。只不过,这么时尚的助力摩托车,停靠在这么古旧的台球馆前,本身就已经是饱含多重信息的镇场风景。至于是谁在挥杆击球,谁在摆弄无聊,只是点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另一幅照片,戴着头盔的这名农村男子,在银行自动柜员机前排队。农民有钱并不稀奇;农村乡场上有了自动柜员机也不稀奇。让人眼前一亮的是,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文明排队,这才是一个不紧不慢行走着古旧老镇,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进化印迹!

赶场,这种最原始最古老的贸易活动,对重庆人来说,有着特殊的含义,渗透着一种血脉相承的亲情,赶场的这份感觉,更是无法在一个大卖场可以找到的,只有在熙熙攘攘的场镇里,才能感受到最原滋原味的巴渝乡土文化。

(重庆下里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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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重庆——“赶场”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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