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哈儿”的后半生大不一样
范绍增、叶绍芳夫妇
王继光、范绍增四女儿范之碧（右）近照。
马拉打望
今年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一些抗日军人、将领获颁纪念章。民国时期的川军将领、抗日名将范绍增先生的8位子女也替父亲领到纪念章及证书。范绍增就是民间野史和电视剧里面称之为“范哈儿”的民国传奇人物，其四女儿范之碧家在重庆，是南岸黄桷桠小学的退休教师，如今年事已高，卧病在床。
范家四女婿王继光先生今年86岁，身体尚好，说话中气十足，记忆力也好。他提到岳父时，一口一个“老太爷”、“范老太爷”，很是尊敬。在客厅门边墙上的相框里，范老太爷穿着1950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0军高参兼第148师副师长的黄呢军官制服，平静地望着他。老照片上的胸牌字迹不清，子女们在洗印时还特地用毛笔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字样勾得特别夺目。
可见范家很看重这个，范将军生前也看重这个。范将军的后半生，再也不是那个绿林出身的大袍哥、大军阀，而是在“反蒋起义”中参加我军的将领了。
正名 他哪里有四十几个姨太太？
王继光先生的父亲王在民从小在加拿大著名传教士文幼章的资助下读书，后来考上华西医大，毕业后在南岸五院行医，还开办了马鞍山医院。对于范绍增这些年为民国题材电视剧所作出的“贡献”，王继光显得有些激动：“范老太爷这个人呐，的确是个好人。我们看到刘德一拍的《哈儿师长》，觉得有点不对头。我就和我爱人的弟弟一起到成都去，想给他正名，拍个真正的‘范哈儿’，结果没成功，没搞成。但范老太爷的确是个爱国爱老百姓的人，他是没有文化，在军阀时代拉队伍这些是事实，但他在抗战中也立了很多功。”
王继光先生翻开桌上一张著名的小报：“这个上面说老太爷一九三几年和杨秀琼在山洞，还有四十几个姨太太。我爱人当时在山洞读书，那时候杨秀琼根本没在重庆，抗战胜利了，我爱人去上海读高中，跟杜月笙他们住一条街。到上海要解放了，她也没读完，又转回重庆来读”。
他肯定范绍增是抗战后在上海认识杨秀琼的。“在上海，老太爷对我爱人和六妹说：杨秀琼，很有名，是游泳冠军，跟我耍得很好，你们来见过她嘛！就带她们两个到国际饭店去见杨秀琼。杨秀琼一见面，就说你两个女儿好乖哟，就送她们一个一套短大衣，这套大衣现在都还在。哪里是在山洞嘛，简直乱写！在上海，和杨秀琼进行过朋友间的交往，就说是他的姨太太。到处都给他编些啥子姨太太！还说他在山洞吃喝玩乐，老太爷不像国民党贪官那些结几十个姨太太。老太爷的姨太太没超出7个：你看嘛，一个陈妈，最老的一个，不晓得名字，是在大竹老家结的婚，二十几岁就死了；两个何妈：何淑兰、何蜀熙；还有叶妈叶绍芳、邓妈邓德容，还有一个赵妈，名字搞忘了。有些还说把杨秀琼霸占，关起，哪有这个事情，乱扯！”
范家四妹从上海转学到求精中学读书后，就碰到了王继光。“我跟我爱人是求精中学的同学，我当时19岁了，跟她弟弟都认识，她们家在范庄，多大个上清花园，还有个游泳池，住的名人多得很，孔祥熙、孔二小姐、朱绍良都去耍。我们谈了一年多的恋爱，她们家我也去过，范老太爷和他妈妈这些，我都见过。我们还到冠生园去吃过东西。”
而王继光和爱人的自由恋爱是经过老太爷同意了的。“1949年，老太爷没了工作，在重庆闲耍起。要解放时，蒋介石通过顾祝同找胡宗南拨的枪，叫老太爷组织挺进军几万人去打游击，他就带起这几万人起义了，他跟贺龙、王维舟这些人关系不错。1950年，我们在小洞天结的婚，很闹热。他的部下这些都来了，但他起义走了没回来。”
抗日 杀敌缺武器，他自己去买去收
上世纪50年代初，王继光考上了上海水产学院，上学来回经过汉口，都要去看在当地驻军任50军高参的岳父。“有一年，武汉发大水，部队去抢险，我等船时陪了他很久。他对我感叹，说共产党肯干，为了堵水抢险，一包一包的大米和芝麻，都甩进河里堵口子。在汉口街上，他说现在解放了，大家搞生产忙，吃东西也不讲究了，在街上边走边吃，很好！”
上世纪60年代，范绍增在河南省任体委副主任，有一年带了一个球队回重庆。“副市长周钦岳请他吃饭，好菜他不喜欢吃，回来想吃皮蛋咸菜稀饭这些，他最喜欢吃青菜头，吃四川的节节菜，大吃大喝的不喜欢。他不吃酒、不抽烟，喜欢喝咖啡，学洋牌，还喜欢听川戏。在武汉，他也去听楚剧，所以他接触的戏子很多。”
范绍增也给王继光摆了些龙门阵。“他说自己在抗战时吃了亏，老蒋又不给他武器，何应钦是国防部长，他跟何应钦不对头，只好自己拿钱去买，到处去收。打了胜仗回来，他反而遭到撤职”。
今年5月25日某电视台播出的一档节目让王继光很生气。“节目里讲他变买家产抗日，这些是好的，还说他有好多丫头、好多姨太太这些，还说范老太爷是蒋介石的干儿子，哪里是干儿子，蒋跟他很不对头。选国大代表，蒋叫他选孙科，他要选李宗仁，后来就撤他的职。他要是干儿子，撤他的职做啥子嘛？我哪天要写信去问他们，这是哪个说的？”
儿女 看到孤儿，他只要喜欢就认了
王继光翻出抗日将领纪念章和证书的照片说，“我们把这些纪念章和证书都捐了。”在范绍增老家四川大竹县档案馆出具的捐赠证书上，排列着范绍增现存8位子女的姓名：赵曼薇、范之碧、范之懿、范之超、范之慧、范之俐、范之维、范秋生。这是范将军坊间传说数不清的子女中有案可查的正宗骨血，如今他们也是天各一方。
范家子女，男女分开排行。现存8位子女中，赵曼薇是大姐，已经90多岁了；老二范之懿、三弟范之维、四妹范之碧、七妹范之超、八妹范之慧曾是香港长城电影公司的电影明星，现居加拿大。此外，还有十妹范之俐，幺儿范秋生。
这八个子女分别在七个妈妈名下。有的是亲生的，有的是养女。“还有个九妹，叫范之敏，她是老太爷过继给孔二小姐的，带到台湾去了。孔二小姐过世了，九妹还在不在，我们都不晓得，从没联系过，老太爷喊不要联系。九妹的妈妈邓妈就死在文峰塔，她喜欢上一个飞行员，因为这个而自杀了。这家庭很复杂，老太爷一点都不气愤，他晓得有些姨太太跟他不是长久的。”
“有些没孩子的妈妈，都想有个儿女，就抱个娃儿来，老太爷心好，看到一个孤娃儿，只要他喜欢，就认了。解放后是一夫一妻制，他只留下一个妈——叶妈叶绍芳，就是我爱人的妈妈，她是正宗夫人，他只认她一个，那些妈妈都离婚走了。叶妈解放后一直跟着老太爷，在河南郑州照顾他直到他过世。”
归属 过世多年，骨灰仍未入土为安
范绍增在抗战打仗时一条腿受过伤，走路有点跛。“第一次在范庄，我看见他就是走路有点踮一踮的，后来他回重庆，也是那样，但不很明显。他右脚在抗战时受过枪伤。1977年，在郑州，枪伤复发，长了一个水泡，我爱人的妈妈不懂，就用剪刀去给他剪了，后来就感染了。要是不感染，那一年他不会死的。我儿子王帮正小时候就去河南陪过他，后来还把户口迁过去了，老太爷还给他介绍工作，我儿子是他最喜欢的孙子。”
1977年3月5日，范绍增病逝于郑州，享年83岁。一代传奇人物，其骨灰现在还未入土为安。“老太爷给我说过，重庆是他第二故乡，在去世之后，他和妈妈的骨灰都要埋在重庆。结果老太爷过世这么多年，现在都还是个孤魂野鬼，连土都没有入。他们子女相互扯皮，一会说埋在这里，一会说埋在那里。我想叫娃儿去把我爱人妈妈的骨灰拿回来，埋重庆算了，入土好些，哪有几十年骨灰不入土！你想嘛，老太爷名声大了之后，一直住在重庆，没住过大竹。在重庆住过好多地方，南山、来龙巷、范庄、山洞、北泉公园都有房子，他对重庆最有感情。但现在骨灰还放在河南幺儿家里，不晓得哪一天才能入土为安。”
本报记者 马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