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过八头犍牛脊背的男孩

东非探秘4

殷恕专栏

（本土作家，全球驴友）

为男子举行成人礼，是所有远古部落皆看重的庆典。因为它事关一个民族的新老交替、文化传承与强大愿景。

这个准备跳牛的男孩，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还不满18岁，但热带丛林凶险的环境，让他早熟。他肌肉发达，四肢强健，眼神里充满不安、期待和兴奋。在一群部落猛男之中，他仍显稚气；但在一群妇孺当中，他俨然是一名勇士。

今天，他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即使威严的酋长，也对他礼让三分。他赤裸上身，用一张兽皮，挡住男人的隐私处。在仪式开始前，他必须在巫师和父兄帮助下，完成一些古老而神秘的成人程序。

十几个成年男子将他团团围住，遮挡了游客们的视线。我俯下身子，方能从如林的黑脚杆缝隙中，窥见一些匪夷所思的情景。他褪去遮羞的兽皮，坐在一张母牛皮上。有巫师为他占卜，口中念念有词，众壮男将一根木制生殖器，竖放在他两腿间，再将一串铁手镯套入，然后推倒木棍，让铁手镯散落一地。

据说这象征一个成年男子对本部落多个女人的征服——哈莫尔人沿袭的是一夫多妻制。看那边打扮得漂漂亮亮正翩翩起舞的姑娘们，其中某几位或将成为跳牛男孩的妻子和情人。在自由的奥莫河谷，人们就这样世世代代演绎着永远的情景喜剧。

高潮即将到来。十几分钟后，壮士们散开，让男孩站起身。他赤条条的，用坚毅的眼神告别童年，只用树皮绳索，在胸前绑了一个×形，在脚板下抹了牛粪，据说这样可以让神原谅过去所有的错误，以后重新做人。

由部落长者挑选出的八头生猛犍牛，被相继带到仪式现场。牛是白色或浅黄色的，牛角弯而大，被壮男强扭着排成一列。两名壮男负责制服一头犍牛，一人扳角，一人拽尾，不一会儿，八头并列的牛就搭成了一座“桥梁”。酋长一声令下，人们立刻停止喧哗，屏住了呼吸。

神圣的跳牛仪式正式开始，之前所有的活动都是铺垫。男孩站在出发点，深吸一口气，助跑了十几步，奋力向“桥梁”冲去。顺着兄长脊背搭成的台阶，他跃上牛背，逐个跳进，没有跌落——他真是一名幸运儿。按照习俗，不慎跌落者，不仅会失去此次晋升成人的资格，还有可能被生气的公牛狠狠地踩上一脚！

在滑溜溜的牛背上跳行四个来回啊，想想也是不易。我暗自思忖，还是咱中国男人好当，回忆俺18岁那年，我从青涩步入成年，不仅没被族人折腾，还光荣地入了团，吃了部队炊事班长专为我做的一碗长寿面，幸福指数爆表啊。

男孩顺利完成了仪式，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牛阵旁边，表情踌躇满志。所有国际游客，自发为他鼓掌！他的族人们更为兴奋，铜喇叭、牛角号、羊皮鼓齐鸣，姑娘们无不神采奕奕两眼放光，仿佛迎来了春天。

全体族人在酋长带领下，组成几个横排，跟在男孩后面，向前方集体缓慢移动。为首的长者双手平托木棍，口中讷讷祷告，其余男女老少皆如灵魂附体，无言跟随。那阵势，颇具震撼！哈莫尔人就这样，以其古老的仪式、虔诚的敬畏、凝聚的意志、不竭的传承，让全球来访者灵魂受洗。

人群逐渐散去，旷野复归平静。在归途的荆丛中，我从越野车上又看到了那男孩的身影，他朝我们微笑扬手，露出雪白的牙齿。祝福你，帅气小伙！从今以后，你就是纯爷们了，可以坦荡地娶妻生子、打猎放牧、啸傲丛林、叱咤江湖，度过活色生香的一生，我对你羡慕忌妒，但不恨。

可是，你的命运真的能够超越前辈，抑或倒退？谁能确定？人类现代化进程犹如一柄双刃剑，可以美化地球，也可以摧毁家园；可以推动文明，也可以抹杀传统……看看美国印第安人的命运吧，变数多多啊。

对于奥莫河谷的明天，对于原始部落的未来，世人的迷茫，正像此刻越野车队掀起的漫天沙尘。玉宇虽会澄清，但终令山河蒙灰。